“父親,你這是什麼意思。”梁紀深把黑色的薄夾克掛在衣架上,“我可擔不起。”
他又望向一旁的紀席蘭,調侃道,“您氣色紅潤,一定有喜事了。”
“托你的福啊,梁家的喜事少不了,我要當奶奶了吧?”
梁紀深松了松皮帶扣,最舒適的姿勢在對面坐下,“想抱孫子了?”
“想抱。”紀席蘭冷笑,“周坤那浪蕩子都結婚了,我和你父親能不心急嗎?”
“成全您。”他半真半假,笑意閑閑的,“五年抱仨,倆孫子,一孫女,孫子像我,一模子刻出來的,怎樣?”
“好啊。”紀席蘭冰窖似的,隔了有一米遠,氣場也冷颼颼,“什麼時候生啊?”
“我盡快,年底做個檢查,先讓您知道是孫子是孫女。”
“梁紀深!”紀席蘭忍無可忍了,“奉子成婚母憑子貴那套,在梁家你休想!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敢和我耍心眼,我有的是辦法折騰她消失,你不信試一試。”
男人撣了撣西褲,小腿抵住桌沿,無喜無怒的,鎮靜到極點。
紀席蘭唱紅臉兒,梁延章唱白臉兒,“你在家保證過,不發脾氣,我同意你跟來,瞧你現在鬧的!老三管理中海,在省里比我地位還高,我也要敬他三分了,是你能罵的嗎?”
梁紀深揚了揚眉梢,“您不用拿話激我,我混成什麼樣,您教訓我也是應當的。”
梁延章的確是激將法,奏效了,表情緩和了點,“你既然有這份心,我問你,回不回中海。”
“回。
梁延章又問,“自己回,還是帶女人回。”
“看您問哪個女人了。”
“姓宋的。”
他喝茶潤了潤喉,“暫時沒定帶不帶她。”
“何桑呢?”
梁紀深最膈應他提及何桑,語氣生硬了不少,“她調到外省劇院,不是您吩咐二哥干的嗎?怎麼問起我了?”
“我沒有吩咐遲徽。”梁延章早有準備,氣定神閑,“他和黃院長是朋友,劇院缺女演員,他人脈廣,幫個忙而已。”
“那巧了,六十個多女演員,偏偏挑中了她。”
他含著笑,可笑不達眼底,陰惻惻的,浮于表面。
梁延章視若無睹,“你先回冀省辦公,我和你母親在外省待幾天,逛一逛景區,全當度假了,據說舞劇院的芭蕾舞不錯。”
梁紀深面上不動聲色,眼眸盡是寒光。
舞劇院。
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是奔著話劇院去的。
“梁氏集團需要您坐鎮。”
“中海也需要你,你管了嗎?”
“那我安頓完這邊,陪您一起回。”他起身,“至于逛景區,不妨等您退休了,時間富裕了。”
梁延章面色也陰了。
“你安頓什麼?”紀席蘭又惱了,“你2號離開冀省,今天7號,一星期都沒安頓完?”
梁紀深不緊不慢地替她斟了一杯茶,“您認識邱先生夫婦嗎?”
紀席蘭自然是認得的,她和邱太太打過牌。貴婦圈呢,分為三等,一等是京圈的,夫家有權,有錢;二等是滬圈、粵圈的,一部分富商往返于港圈、澳圈,黑白通吃,有勢,有錢;三等是純有錢的,網紅公司老板,私企老總,在太太們的聚會上,打打下手,拍拍馬屁,調節氛圍,然后二等太太不要的資源,喂飽她們綽綽有余了。
邱太太是三等,紀席蘭屬于一等。但她不是核心人物,周家的原配夫人才是核心,越是高級的圈子,家族內部越是封建傳統,講究嫡庶長幼,原配永遠壓續娶的一頭,續娶永遠壓外室一頭。倘若梁延章的發妻翁瓊在世,她和周夫人就是核心人物。
紀席蘭對邱太太的印象很好,她嘴甜,會討好巴結,而且不顯山不露水的,哄人哄到心坎里。
“我來這邊是和邱先生談合作,不為私情,您可以找他求證。”梁紀深波瀾不驚的,真像是被冤枉了。
“是嗎?”紀席蘭拔高音量,“老鄭——”
話音剛落,梁家的司機進來,規規矩矩杵在門邊。
“三公子記性不好,他的行蹤他自己忘了,你提個醒。”
老鄭低著頭,“三公子3號中午在西郊馬場帶何小姐騎馬,下午在骨科醫院安排宋小姐手術,4號也在醫院監護,5號在麗水公館過夜,6號搬到市區的公寓。”
紀席蘭審視著梁紀深的反應,他眉目陰鷙得厲害。
一沾宋禾那狐貍精,他苦大仇深的。
什麼親媽,什麼梁家,統統顧不上了。
“你有什麼話說?”
梁紀深整理著衣領和袖扣,“無話可說。”
“姓宋的接她母親同住南海灣,你是任勞任怨養她一家啊,你來外省,我以為你舍不得何桑,原來我低估姓宋的了,她一追來,玩了這招苦肉計,惹得你又心疼了,雷雨天氣將何桑扔在西郊。”
梁延章聽得云里霧里,“什麼苦肉計?”
紀席蘭咬牙切齒,“馬場有專門的馴馬師,馴養得很溫順,根本不可能摔人!姓宋的騙你行,騙我?”她扭頭,“延章,姓宋的騎馬摔骨折了,賴上老三了。”
梁延章蹙眉,“好有心機的女人。”
“老三,她萬一殘疾了,你負擔她后半生嗎?梁家未來的兒媳婦必須是名門閨秀。”紀席蘭下最后通牒,“你不要逼我動手。”
梁紀深一言不發捏著茶杯,手一發狠,大力的擠壓下,杯身裂開一縷細紋,他重重撂在桌上,本已不堪一擊的陶瓷杯,倏地碎成了四瓣。
紀席蘭一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