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嫂有所不知,若非事態緊急,我也不會在這時候擾了父帥清凈。”他挑了挑眉,接著對督軍說:“父帥,戰場上千變萬化,事不宜遲,您還是早些做決定吧。”
督軍眼珠子微動,一言不發地轉動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,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。
姨太太們緊張地看著病房里的這一幕,聽到二少這番話,又不約而同地看向了督軍太太。
督軍太太面色鐵青,一眼不錯地盯著督軍的一舉一動,她如何聽不出易鶴亭話里的威脅。
聯想到督軍意外墜馬的古怪,督軍太太心底跟明鏡兒似的,這老二真是膽大包天,為了奪權喪盡天良,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下得了手,做出這等趁火打劫的事情來又算得了什麼?
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,姨太太們大氣都不敢出,眼睛也不敢亂看,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,不知這場酷刑何時能結束。
在這個節骨眼上,易鶴亭顯得格外有耐心。
他從容不迫地端坐著,等著督軍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復。他算計這麼久,要的就是名正言順。
顧清笙悄然掃視一圈,易鶴亭的人將病房圍成了一個圓圈,牢牢把控了每個出口,就連窗口處都有小兵站著,布防嚴密,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。
易鶴亭鬧出這麼大的動靜,易恒歡那頭不可能半點消息都沒有,說不定此刻已經想法子破局了。
她目前能幫他的,就是盡可能拖延時間,撐到易恒歡來。
顧清笙捋清楚這點,倒也沒有原先那般無措了。
她面容平靜地看向易鶴亭,緩步朝他走過去。
督軍太太見狀,伸手虛攔了一下,沒能攔住人,姨太太們睜大了眼睛,以為顧清笙被嚇糊涂了。
周遭的小兵警惕地看著顧清笙,生怕她對易鶴亭不利。
易鶴亭抬眼看向朝自己款款走來的女孩兒,眉尾微抬,伸手攔住蠢蠢欲動的小兵。
顧清笙從容不迫地在易鶴亭面前站定,微微俯身,用只有他們倆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語道:
“二少,事到如今我就直說了。我知道你不僅想要父帥手上的兵權,還想要南方一把椅的位置。你派人將我們扣在醫院,不就是為了叫我們給你作證,免得外頭的人說你名不正言不順嗎?”
易鶴亭微微勾起唇角,意外地瞧了她一眼。
顧清笙沉著臉,繼續補充道:“你也看見了,父帥顯然不受你威脅,不然也不會和你耗這麼久。這樣吧,我替你說服父帥,你將人都撤了,別嚇著姨太太和小姐們。”
“哦?大嫂倒是個格外識時務的人呢。”他饒有興趣地看著顧清笙,笑得輕松:“你別是想替大哥拖延時間吧?”
顧清笙臉色微變,轉瞬恢復正常。
“你想多了,我只是覺得這樣拖下去,對大家都沒有任何好處。”她盯著易鶴亭的眼睛,又道:“我們所有人的命都攥在你手里,我想活命,就只能幫你。”
易鶴亭凝眸看她,兩秒后,說了一句讓顧清笙摸不著頭腦的話。
“大嫂的話我可不敢信,邱先生就是這樣栽在你手里的。”
顧清笙眸光微動,正想解釋兩句,卻又聽易鶴亭繼續道:“若是你真的說服了父帥,讓我不費一兵一卒就拿到他手上那份兵權的話,我保你顧家一輩子衣食無憂。”
“前提是,大嫂先和大哥離婚,我就信你。”
“離婚?”
顧清笙面露惑色,屬實沒能明白這其中的邏輯,怎麼她和易恒歡離婚,他就愿意信她了?
易鶴亭見她猶豫的神色,心下了然,緩緩收回目光。
“大嫂果然是替大哥拖延時間。”他看向督軍,提高了聲音:“父帥,時間差不多了,您考慮得如何了?”
督軍經過這小會兒,養了些力氣,他嘆了口氣,將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取了下來。
“你就這麼想要這個東西嗎?”
易鶴亭眼波微動,注意力都在那枚玉扳指上。
“我就知道父帥會顧全大局的,您放心,兒子掌了權,自會好好給您養老送終的。”
督軍顫著手,將玉扳指高高舉起,一眼不眨地看著易鶴亭:“我最后問你一道,絕不后悔?”
易鶴亭面色不改,輕而易舉地從督軍手中將玉扳指拿到自己手上,唇角露出一抹真心實意的笑容。
二十多年了,他終于做到了。
腦中思緒慢慢飄遠,不知怎地,想到了以前的事情。
他的母親是末代格格,皇帝、皇太后對她寵愛有加。在清王朝未覆滅之前,她過的是奴仆成群,驕奢放逸的日子。
后來戰火四起,她流浪了些時日。
那些日子是她是十幾年來最苦的日子,她擁有這世上最高貴的血統,如何能和那些難民一樣吃苦呢?
于是,她抓住了督軍這座靠山。
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被虜進督軍府的。殊不知一切都是她算計好的,甚至還頂替了一個族姐的身份,將自己偽裝成沒落貴族之女。
畢竟做督軍府的四姨太,可比這種逃亡的日子好太多了。
最起碼,也是綾羅綢緞加身,日日吃喝不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