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倒是守在病房前的那兩個小兵看不下去了，其中一人爆了聲粗口，隨后舉起他的配槍，對準了三姨太那頭，揚聲道：“保持安靜，不要打擾督軍靜養。誰若是再鬧，槍口走火了我可管不著！”

　　三姨太和五姨太相互看了一眼，本來還想破口大罵，見那小兵面露冷色地上了膛，兩人嚇得顫栗，下意識噤了聲。

　　就在這時，病房里傳來一聲「啪」的脆響，像是杯子被人打翻落地時發出的聲音。

　　這聲音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，所有人面面相覷，卻都一言不發。

　　走廊寂靜無聲，落針可聞。

　　這種時候，就連一向默默無聞的二姨太都猜到了里面的人是誰。

　　“母親，你剛剛聽到了里面的動靜了嗎？是不是父帥醒了？”

　　易凝露見大家都不說話，率先開口問道。

　　易凝煙比妹妹要聰明些，她察覺到這詭異的氣氛，朝妹妹搖頭，小聲勸道：“七妹，你聽錯了。”

　　督軍太太順勢看向守在病房外的那兩個小兵，槍已經收了起來。但他們仿佛從未聽到里頭的聲響，仍然目不斜視地守著。

　　顧清笙皺了皺眉，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看守她們的人，人雖不多，但他們手上有槍。而且這里全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太太和小姐，全身而退顯然不現實。

　　就在顧清笙思索將傷害降到最低，保證太太小姐們安全的法子時，病房的門卻從里面打開了。

　　一個穿著黑色西裝、頭戴黑色圓頂帽的男人探出半張身子，壓低聲音對門外的小兵吩咐道：“督軍醒了，讓太太和大少奶奶她們進來吧。”

　　他說罷，將病房的門大開。

　　小兵頷首，隨后挪開身子，看向督軍太太，出聲道：“太太、大少奶奶，還有姨太太和小姐們，請吧。”

　　督軍太太和顧清笙相互交換了眼色，隨后兩人走在最前面。

　　姨太太們見她們二人進去，又看了看后頭攔住出口的小兵，壓下心底的恐懼，也跟著走了進去。

　　待四姨太路過時，小兵的態度不似先前那般目中無人，反而恭敬有加。

　　顧清笙踏進病房，鼻尖便充斥著一股濃濃的酒精味，她輕輕抬眼，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病房里的情景。

　　她猜得沒錯，督軍確實是醒著的，他虛弱地背靠在病床上，臉頰兩側深深地陷了進去，嘴角微微蠕動，呼吸十分微弱。

　　易鶴亭端坐在病床邊，身上穿著墨藍色軍裝，聽到腳步聲也未抬頭，手上端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，認真的舀了一勺，遞到督軍嘴邊。

　　“父帥，喝藥。”

　　他好像永遠都是這樣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樣，給人一種安靜又疏離的感覺。

　　督軍聽到他的聲音，眼睛略略動了一下，費力地牽動嘴角，從喉嚨艱難地發出一道沙啞的聲音。

　　“你……我不喝……”

　　督軍太太見狀，眉頭微皺，出聲質問道：“老二，你怎麼會出現在病房里？你父帥醒了為何現在才叫我們進來？”

　　她說著，想要靠近病床，卻被方才那個黑色圓頂帽的男人伸手攔住。

　　“太太別激動，二少這麼做都是為了督軍好。”

　　督軍太太被他這番話氣笑了：“老爺醒了不叫醫生過來診治，也不讓我們進來探望，這叫為老爺好？”

　　黑色圓頂帽男人欲回話，卻見易鶴亭輕輕扯了扯唇角，沉聲道：“母親確實是誤會了，這都是父帥的吩咐。”

　　易鶴亭將手上的湯藥放置在旁邊的矮柜上，不緊不慢地看向督軍，語氣微涼道：“父帥，您親自給母親解釋吧。”

　　督軍艱難地看了易鶴亭一眼，動了動嘴唇，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。

　　“你……這樣……”

　　易鶴亭瞇了瞇眼睛，云淡風輕地開口：

　　“父帥，您忘記方才兒子同你說的話了嗎？如今胡軍在邊境燒殺搶掠，大哥為了此事忙得焦頭爛額。我知道您心疼大哥，不忍心讓他瞻前顧后，分心后宅的事情。”他頓了頓，又繼續道：“我這個做弟弟的，自然要幫大哥分擔一些，您說對嗎？”

　　說到最后一句，他的語氣已然冷了下來。

　　督軍蹙了蹙眉，隨后輕輕閉上雙眼。

　　顧清笙直覺不妙，易鶴亭此番就是故意逼著督軍做決定，他要越過易恒歡奪權。趁督軍還清醒的時候，逼督軍當著她們這些家眷的面，親自將軍權、政權交給易鶴亭。

　　原來易鶴亭將她們軟禁在醫院，就是留她們做他的證人。

　　易恒歡雖是總軍長，但他手里頭也僅有三分之一的兵權。另外三分之二，有一半在督軍手上，另外一半，是在易鶴亭的手上。

　　若是讓易鶴亭將督軍手里這半兵權收入囊中，那在前頭指揮作戰的易恒歡，就將面臨著孤立無援的糟糕處境。

　　看這樣子，督軍已經快妥協了。

權力

　　督軍睜開眼睛，剛動了動嘴唇，顧清笙先一步開口：“二弟，父帥才剛清醒，醫生也說過不可受刺激。如今正是需要休養的時候，有什麼話，等父帥身子好些再說吧。”

　　易鶴亭聽到她的聲音，突然抬眼過來，沖她微微一笑，眼里的笑意久久不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