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恒歡輕輕點頭,問:“她沒事吧?”
“目前來說并無性命之憂,我們的人不敢湊太近,怕打草驚蛇。”
易恒歡眼底似有暗芒閃過:“軍署那個人呢?”
江副官自然清楚他問的是誰,回答道:“也盯著呢,是狐貍,總會露出尾巴的。”
易恒歡全身呈放松狀,將腦袋靠在身后的椅子上,閉上雙眼,閉目養神。
“自從我來了警察廳,那人是越來越按耐不住了。”
他輕輕嘆息,又覺得這樣很有意思。
他當年一邊養傷,一邊追查泄露他行軍布防圖的奸細。
奸細倒是好找,他身邊的親衛都是跟了他很多年的,絕不會輕易背叛自己。
他幾乎沒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。但是他并沒有急著處置他,而是選擇按兵不動,暗中派人盯著他的動向。
這奸細只是個小嘍啰,他抓到也沒什麼用,他想抓的是他背后的人。
哪曾想,那人從戰場回來之后就安分守己,再也沒有旁的動靜了。
倒還是顧清笙查的這個女學生失蹤案,讓他在里頭看見了這個人的身影。
他凝眸看向桌上那堆女學生的資料,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著輪椅手把處,發出細微的「篤」聲,聲音不大,卻在安靜的辦公室里格外清晰。
“若少帥沒有其他吩咐,我就先去準備了。”
江副官正要離開,卻又聽他道:
“今夜不論發生什麼事,都要保護好顧清笙。”
易恒歡睜開雙眼,語氣染上了幾分命令。
“我知道了,我會將顧四小姐的安危放在首位的。”
這麼多年了,也沒見少帥對誰家的小姐這般上心。
在江副官心底,已經將顧清笙自動當成了女主人。
保護女主人,自然也是他的職責所在。
……
大概過了兩個鐘頭,書店老板又進來了。
他換了一身黑色的長衫,眼鏡也摘了,與那個慈眉善目的模樣大相徑庭,像個兇神惡煞的混混。
他讓書童拿來一碗白粥和一個饅頭,端到她面前。
又低頭看了一眼手背上的表,對顧清笙說:“張小姐,時間快到了,等你吃完東西,就該上路了。”
聽到「上路」兩字,顧清笙蜷縮著身子后退,不敢抬頭看他,聲細如蚊:“我不吃……”
書店老板冷笑:“這可由不得你。”
書童看見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,不禁動了憐香惜玉的心,勸說道:“張小姐,你還是聽先生的話吧。”
顧清笙又弱弱地辯駁:“你們捆著我……我吃不了……”
書店老板看向書童:“那你喂我們張小姐吃吧,要一點兒不剩。”
書童捧著饅頭到她唇邊,起先她還覺得有幾分屈辱。但是看見書店老板那陰沉的目光,還是張嘴咬了一口。
淚水在眼眶里打轉,卻又不敢落下來,味如嚼蠟地吃著那個饅頭。
書店老板嫌她太慢,直接上手將整個饅頭塞進她嘴里。
顧清笙手腳都被捆住,根本反抗不了,饅頭又干又硬,她一下子根本吞不下去,卡在喉嚨那里不上不下,像有無數只螞蟻在里頭怕來爬去,又癢又痛,難受得她不停咳嗽。
先前是裝的,被噎住卻是真的,窒息感慢慢將她包圍,眼角漸漸泛紅。
書童將粥喂給她,她順從地喝了,將卡在喉頭的饅頭咽下去才好受些。
一碗粥很快就要見底了,她卻感覺喉嚨那股窒息感還在,將整個臉都埋進碗里,不放過一點一滴。
書童沒能承受住這股力量,手上一松,那瓷碗便摔落在地上,發出「啪」的脆響。
顧清笙像是劫后余生,她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,又被瓷碗發出的聲音嚇住,低下頭不敢去看書店老板。
書店老板像是對這種畫面見怪不怪,只吩咐書童將這里打掃干凈,又示意另外兩個同樣穿著黑色長衫的男人將她帶走。
“時間到了,帶她出去。”
其中一個男人將布條塞進她嘴里,將她抗在肩頭大步走了出去。
外頭已經備好了汽車,司機在車里等了許久。
見他們出來,便開車門下車替書店老板打開副駕駛的車門。
“那頭都聯系好了嗎?”
“邱先生放心,三爺親自來收貨。”
書店老板勾唇一笑,掀起長衫坐上了副駕駛:“去開車吧。”
顧清笙被那兩個男人塞進了汽車后排,上車前,她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車牌號,暗自在心底記下了。
她坐在右手邊靠窗的位置,車窗緊閉,身側又坐著兩個男人,看起來身手不錯。
她將手藏在背后,手心握著一小塊瓷片。
那是她方才趁他們不備偷偷拿的,沒有任何人發現。
司機上車發動汽車,絕塵而去,揚起一片片塵土。
天已經全黑了,今晚沒有月亮,只有路邊的燈發出微弱的光。
……
蘭亭雅舍后門的汽車一開走,等候多時的易恒歡從暗處走了出來。
他步伐沉重,腳步勻稱,并沒有坐在輪椅上的那種暗晦消沉。
他瞥了一眼前頭的汽車,方才看見顧清笙安然無恙,便也放下了心。
后續的事情江副官都安排妥當了,那輛車也安排人跟了上去,左右顧清笙都不會出事。
他來這里,找的就是那本名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