連風眠背對著她,左手像是沒有力氣,費勁的扯了扯衣袖,卻沒有扯下來。
明檀無奈走上前,幫著他將上衣寬了下來。
“你……”
明檀不由得瞪大眼睛。
外衣縱然還沒有直接脫下來,可是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已經浮現出大片青紫,腹背之處雖然已經纏上了繃帶,可是繃帶深處已經被血暈染,顯然有傷口撕裂。
直到明檀一鼓作氣,將他的外衣全部脫了下來,這才看到連風眠的背部幾乎沒有一塊好地方,觸目驚心。
明檀問:“怎麼會這樣?”
她都沒察覺自己的語氣似乎帶上了顫音。
連風眠有所察覺,溫聲安撫道:“別怕,就是看著有點嚴重,其實一點也不痛,你不用……啊!”
明檀無情的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傷口,某人頓時發出土撥鼠般的嚎叫。
明檀一字一頓的重復,譏諷道:“是,一點都不痛。”
“……”
連風眠額頭冒出冷汗。
明檀扶著連風眠到了內室,指著旁邊的軟塌,冷聲道:“趴上去。”
這次連風眠沒有多話,直接趴到了軟榻之上。
他的外形雖然看著瘦削,卻也不是干瘦的身材,起碼后背的肌肉輪廓還是很養眼的。
明檀調制完藥膏,順勢坐在塌邊。
她騰出一只手,往連風眠的右肩上戳了戳,他沒來由的顫了下,她又往別處摸去,連風眠猛地挺起上半身,回頭看著她。
“干嘛?”
明檀一本正經的說:“我檢查一下嘛。”
連風眠不知是否有些羞赧,還是有點生氣,又一言不合的把頭轉了過去,淡聲道:“有勞您了。”
呵……
連「您」字都用上了。
明檀正襟危坐起來,將連風眠身上的繃帶拆解,重新為他檢查了傷口,又涂了止血散,再加上她親手調制而成的藥膏,能夠幫助連風眠的傷口恢復。
明檀的動作干凈利落,但連風眠的傷口雜亂,不免還是會弄疼他。可是他一聲也不吭,明檀也就沒猶豫,直接將新的繃帶纏好。
過程中,她的指尖免不得要碰到他的身體。
連風眠的腦海里總是浮現出方才握著她的手腕的感覺,一時走神。當連風眠察覺到的時候,又狠狠閉上了眼睛。
沒成想,當眼前暗下來的時候,腦海中的畫面愈發清晰了起來。
她的音容笑貌,盡數收在眼前。
連風眠:“……”
又開始了嗎?
每晚夢到她就算了,如今連白天都不放過他了嗎?
也正是如此,連風眠忽然想到自己帶著重傷跑來這里的目的。
連風眠淡聲道:“今后你要小心些。”
“什麼?”
明檀有些不明白。
連風眠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,便道:“總之謝豪不是個簡單的人物,他就算只小鬼,背后還有閻王,下次你再想做什麼事情的時候,要三思而行,不要仗著自己有點功夫,就貿然行事,很容易出事的。”
“謝豪?”
明檀不屑道:“他能奈我何?好了,把衣服穿上吧。”
明檀起身到旁邊休息,連風眠緩緩坐起身,一邊將旁邊的衣裳拿了過來。
連風眠繼續道:“不只是他。”
說著說著,明檀的目光掃了過來,先是看了看連風眠的臉,緊接著不由自主的看向他的喉結,他的鎖骨,他的胸膛,他的……
“明無搖。”
“啊?”
“轉過去。”
“哦。”
小氣鬼!
都幫你治病了,看一眼都不行?
明檀直接背過身,身后連風眠的聲音重新響起。
“你一向喜歡獨來獨往,這個習慣可不好。不然你就找牙婆買個貼身侍女陪著你,最好會點功夫,這樣也能在關鍵時候派上用場。”
這人越說越離譜。
明檀嗤笑道:“干嘛忽然這麼擔心我的安危?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?”
“你就當是為了讓我心安。”
連風眠這句話把明檀堵得啞口無言。
半晌,她才問道:“怎麼了?”
連風眠穿好衣裳,走到明檀身后,溫聲道:“說出來你可能不信,不過你就算當個笑話聽聽就好。”
明檀隨口問道:“什麼笑話?”
“我夢見你被人砍了。”
連風眠云淡風輕的描述,順便指了指明檀跟前的那面墻,淡聲道:“鮮血糊滿了整張墻,欸,你是醫者,你來判斷判斷。如果這張墻都被血濺滿了,人還能不能活?”
“……”
最毒男人心。
鑒定完畢。
明檀斜眼看著他。
連風眠臉上浮現出清朗的笑容,燭火下那雙黑眸更顯璀璨。
他伸出修長的指尖,輕點了下明檀的額頭,又道:“我瞧著你印堂發黑,最近小心些吧。”
這臺詞怎麼聽著這麼耳熟?
不過上次連風眠就提到所謂的夢境,難道竟是真的?
明檀疑問道:“你當真夢見我了?”
“嗯。”
連風眠漫不經心的作答,笑道:“我當真夢見你被砍了。”
明檀:“……”
干嘛還要多嘴問他!
好氣!
從存善醫院出來的時候,明檀還是一副氣鼓鼓的臉,不過連風眠的心情倒是好了很多。
這段時日,他夢見明檀的次數越來越頻繁。
其實他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,只是以為印證了傳說中那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。直到那一日,他在謝豪的營帳前看到了明檀的身影。
神明大概都不知道,當時他的心跳有多快。
夢境里的畫面與現實重合,不論如何作想,連風眠都覺得荒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