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成親至今,這樣的事他向來不知疲倦,也會在結束后摟著眉眼倦怠的她,手心悄然撫在她平坦的腹上。
——他想要一個孩子。
總這麼提心吊膽過日子不是辦法,她總會恢復記憶,總會知道。到時那些算計過往浮現出來,兩人又是分崩離析。
她沒有親人。
孩子便是她的所有。
裴琮之知道自己卑劣,但只要她愿意留在自己身邊,他什麼都不在意。
沈清棠并不知他心之所想。
來上京這麼久,她還惦記著陵川的事。雖然后來裴琮之安排了人過去,但總歸那里才是她的家。
夜深人靜時,她格外想家。
“我們還能回陵川去嗎?”
黑漆漆的夜里,沈清棠轉過身來,自懷里仰頭,澄凈如水洗的眸,一覽無遺看著他。
這是沒有經陰謀算計侵蝕的姑娘,天真無邪的性子,也格外依賴信任他。
“能。”他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,“等這里的事完了,我帶你回陵川。”
之后的日子,裴琮之愈發忙。
也會交代沈清棠,“你這些時日乖乖待在府里,輕易不要出去。”
她總是乖巧又體貼的,點頭應下。
府里的日子無趣,好在書房里的書籍多,甚至有一些,是不常見的古籍醫書。
她閑來無事,看著它們打發時辰,日子倒也不算難過。
只裴子萋的日子不好過。
裴琮之死而復生回了朝廷,這對天子來說實在算不得好事。
現在朝野上下,無不是裴琮之的人。就連百姓因著紫荊關戰役,也是對其稱頌有加。
木秀于林風必摧之。
天子不可謂不對其提防。
前朝連接后宮,裴子萋此前無外戚隱患,天子自然看重她,連帶著她的阿晟也隱隱有可搏太子之位的勢頭。
如今卻是不同以往,她的兄長勢大,她自然而然便失了寵愛。
這是天子的制衡之道。
天子已經很久不來她的棲梧宮了。
裴子萋身邊親近的宮人心里隱隱焦急,“陛下這些時日不是去皇后的鳳鸞宮,便是去蕭昭容那里,已經好幾日沒來看娘娘了。這可如何是好?”
她們是棲梧宮里的宮人,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,沒有人比她們更盼著裴子萋好。
“急什麼?”
裴子萋語氣淡淡,并不著急,她還有心思拿了撥浪鼓去逗奶娘懷里的嬰孩。
——這是她的阿晟。
女子有了孩子,到底是不一樣的。
從前她眼里只有天子,夜夜期盼苦等,數不盡的煎熬。有多少個夜里,她是流著淚,默默睡去,孤枕難眠。
但她現在有了阿晟。
一切便都不一樣了。
天子的寵愛,有什麼打緊。她所要謀的,是阿晟的前程。
——她要扶著他,坐上那至高無上的皇位。
第209章 有孕
裴琮之的殷切期盼很快有了結果。
大抵半月后,這日沈清棠起榻梳妝,總忍不住隱隱作嘔。初時還以為是天轉涼,身子不舒服,也沒擱在心上。
后來用早膳,聞著那一碗桂花酥酪直泛腥氣,胃里翻天覆地,難受得緊。
她心里不免咯噔一聲。
她是醫者,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女子身懷有孕時的癥狀。
自己擱腕把脈,果然脈如滑珠,是喜脈之狀。
到底她醫術微薄,也不敢斷然確定,又讓蒹葭出去尋了個大夫過來診治。
那大夫擱了藥箱,擱了方綾帕,細細摸脈,很快起身向她道喜。
“恭喜夫人,此為喜脈,摸著脈象已是一月有余。”
沈清棠輕顫著眼睫,不可置信,慢慢撫上自己仍舊平坦的腹。
這里頭,竟悄然有了一個生命,與她血脈相連。
蒹葭白露聽了亦是雀躍不已,都興奮道:“恭喜夫人!大人若是知道此事不知該如何高興是好。”
——裴琮之殷切盼望著有個孩子,是她們很久之前便看在眼里的事。
于是忙喚小廝來,立即把這喜訊傳去給裴琮之。
裴琮之來得很快,是快馬加鞭趕回來的。翻身下馬,隨手扔了馬鞭給硯書便大步往府里去。
剛出游廊,老遠便看見立在廊檐下等他的沈清棠。
天色算不得好,前些日子連續下了一陣時日的雨,云霧沉沉抹不開,廊檐底下甚至還點著一排燈籠。
她便立在那燈籠燈火之下。
眉眼盈盈,笑意溫婉,是等待自家夫君歸家的尋常婦人。
裴琮之再忍不住,幾大步走到她面前,一把將她摟進了懷里。
這是他盼了這麼多年,苦心孤詣數載,才求得的圓滿。
朝堂之上如今裴琮之也風生水起。
自他回京,朝堂上的風向就變了,原先天子把控著朝綱,那本該運往邊境的糧草軍餉一拖再拖。
天子有心。
他初初登基,急切想總攬皇權,向天下人證明自己。
原本想著借這戰事削弱了平南王一族的燕家軍,待他們民心盡失,再重振旗鼓,御駕親征,將紫荊關奪回來。
屆時裴琮之已死,平南王上交軍權,燕家軍不復存在。
這大梁江山才是真真正正屬于他。
至于勞民傷財,百姓流離失所,邊境戰爭不斷。不過只是上位者權術斗爭中的不可避免的犧牲品。
天子并不在意。
只是未料裴琮之竟然沒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