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三道:“殿下放心,重銳將軍已經全部準備好了。只等著那裴琮之一來,定然叫他有來無回。”
慕容值點點頭,再問,“裴夫人呢?”
李三回,“還在營帳里。”
沈清棠仍被縛著手腳,關在營帳里。
阿春打來溫水幫她梳洗。
沈清棠掙扎太過,手腕腳腕俱都磨出了血來,身上也是狼狽的,青絲散亂著,唇色也生白的不像話。
阿春擰了一把帕子,輕輕去拭她手腕的血。
濕帕甫一觸到傷口,帶著疼痛。沈清棠蹙著眉,忍不住「嘶」一聲。
“很疼嗎?”
阿春著急問,手下動作愈發輕緩,見她傷痕斑駁,嶙峋血痕,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,哽咽出聲,“沈姐姐為何非要這般固執?”
她知道沈清棠此番出去其實是想赴死。
她臨出門前,回頭朝自己微微一笑,那是坦然赴死的落拓和舒然。
所以她后來看到沈清棠被帶回來也是詫異。
如今想來。
連求死都不能。
她心里該有多難過呀!
可是阿春不能幫她,太子殿下有話吩咐,“孤勸你做任何事之前,先想想你在營里的父兄。”
“對不起。”她對沈清棠道:“我什麼都不能幫你。”
沈清棠知道她的為難,搖搖頭,“無妨。慕容值說得對,兩國交戰,你我本就是仇敵。如今你這樣好生待我,就已算是幫我了。”
話音剛落,營帳外傳來腳步聲,密集紛亂,很是嘈雜。
緊接著,有人說話的聲音隔著帳門傳了進來。
“裴琮之來了!”
第179章 墜崖
裴琮之來了。
子時一到,他果然赴約,只身來陳國軍營。
沉沉夜幕里,郎君駕馬而來,身姿清俊挺拔,端的是矜貴清傲的蕭蕭氣度。
單槍匹馬,便直入了敵國大營。
陳軍傾巢而出,團團將他圍在其中。
“裴大人果然守約。”
圍住的陳軍破開了一個口子,慕容值面色清朗含笑,緩步走了出來。
算無遺漏,他當真是自負極了。
微微一笑,邀裴琮之下馬赴宴,“孤為裴大人準備了宴席,裴大人請。”
“太子殿下客氣。”
裴琮之高坐馬上,居高臨下看他,漆黑的眸深不見底,語氣卻是淡淡,“裴某今日來,是與太子殿下做個交易。”
誰也不知道他們在營帳之內說了什麼。
只知道后來陳國主將李務也來,本是觥籌交錯的席上驟然刀光劍影。
外頭的將士無不提防著里頭的動靜,正欲沖進去。
驟然一道濃重血霧噴灑在內帳上,緊接著是人悶哼倒下的沉重聲——有人被殺了!
將士們瞬間提刀,魚貫而入。
營帳內燭火通明,李務手捂著脖頸倒在地上,脖頸豁大一個口子,還在潺潺流著鮮血。
但人是已然不中用了,瞪大著眼睛,不甘心瞑目。
——陳國主將李務死了。
立在他面前的便是裴琮之,他面色淡淡,持劍而立。
直指向地的劍尖還在緩緩滴著鮮血——有眼尖的將士認出來,這是李務李將軍的佩劍。
慕容值便在此時適時開口,“抓住裴琮之!他殺了李將軍!”
李務已死,所有將士皆聽慕容值一人吩咐,當即一擁而上,沖了上去。
裴琮之縱使武藝再高,終是難以以一敵眾,須臾就落了下風。他退無可退,捂著手臂上汩汩流血的傷口,以劍劃破營帳,逃了出去。
陳軍立即緊追其后,追擊而去。
陳國大營霎時亂成一團。
誰也沒注意,沈清棠的營帳何時偷偷鉆進了個士兵。
阿春還來不及驚叫,他徑直便沖了過來,手刀打暈了她。
然后手腳麻利地過去替沈清棠解綁,同時解釋,“夫人,我是裴大人安置在陳國軍營的暗探,得裴大人吩咐,過來救夫人出營。”
麻繩落地,沈清棠手腳失了禁錮。
她臉色很是蒼白,也不知是受了驚嚇還是如何,著急問那人,“裴琮之呢?”
她知道他為自己孤身入了陳國軍營。
兩軍交戰在即,此時孤身入敵營,意味著什麼,不言而喻。
那士兵登時垂下眼去,猶猶豫豫才開口,“不瞞夫人,裴大人被陳軍圍困在紫荊山,怕是不好……”
紫荊關外便是紫荊山,山高千丈,懸崖峭壁。
裴琮之便被困在這懸崖之上,面前是陳軍的步步逼近,身后是百尺懸崖,烈烈山風,呼嘯而過。
他無路可逃。
只能以劍撐著受傷太過的身子,踉蹌不讓自己倒下去,狼狽之意已顯。
慕容值抬手制止欲上前擒他的將士,朗聲問,“孤以宴席來請裴大人,是憐惜裴大人之才,欲與大人交好。裴大人枉顧孤之心意在前,一言不合,拔刀砍殺我陳國大將為后。如今裴大人已然身陷絕境,還要抵死掙扎嗎?”
他當真惜才愛才,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,仍在挽留他,“如若裴大人現在束手就擒,來日到我陳國天子面前,孤定會為裴大人求情。”
如此苦口婆心的勸誡,裴琮之半點聽不進去。
深斂著眸,低低一笑,“多謝太子殿下好意。只是裴某一生磊落,做不出叛國投敵之事。
今日斬殺李務,以命換命,裴某死也值了。”
慕容值還要再勸,卻只聽一士兵匆匆來報,“殿下,峽谷里發現有梁軍蹤跡,快馬急軍,已然過了紫荊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