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曾有人見過。
那姑娘披著狐貍毛的披風,戴著兜帽,一張臉遮了個嚴嚴實實,出了營帳便直上馬車,只有一點天青色的裙在披風下若隱若現。
當真是勾人心弦。
幾人喝了酒,吃了肉,正是心猿意馬,酒壯人膽的時候。
也不知是誰提了一句,要去營帳里瞧瞧那姑娘的模樣。
又詭辯,“我們不過是瞧瞧,又不對她做甚麼,便是太子殿下知道了也不能拿我們如何。”
也是,為了區區個女子責罰自己軍中的將士。這若是傳出去,是要折損軍中士氣的。
眼下梁陳兩國交戰,任是誰也不敢如此做。
“去!去!去!”
幾人皆被煽動,當即都起身,借著這一腔混沌酒意往沈清棠營帳去。
阿春正在營帳里鋪床榻,陡然見帳門掀起。
闖進來幾個人高馬大的將士,均提著大刀,氣勢洶洶的模樣,不懷好意的眼在營帳里巡視。
阿春嚇了一跳,忙跑過來質問他們,“你們是誰?好大的膽子,竟敢闖夫人的營帳!”
她身量瘦弱矮小,在他們面前,猶如螳臂當車,不堪一擊。
那幾人也皆沒將她看在眼里,咬著牙,淫淫一笑,“你家夫人呢?叫出來與我們瞧瞧,看是什麼天仙似的女子,藏的這般嚴實不讓見人。”
阿春叫他們這氣勢嚇住,抖抖索索出聲威脅,“你們趕緊出去!若是讓……若是讓太子殿下知道……定饒不了你們!”
這般威脅,更是叫他們大笑而起。
有人眼尖,瞧見了一道屏風阻隔后的里間有裊裊熱氣散出,手立即指過去道:“她在里面沐浴!”
這話猶如平地一聲雷,當即在幾人耳里炸開。
幾人當真色膽包天,就要抬腳過去。
阿春任是再害怕,也沖過去,搶在他們之前擋在了屏風面前,不讓他們再進分毫。
整個人嚇得連聲音都在顫抖,“你們膽敢擅闖,叫太子殿下知……知道,定會要……要了你們的性命……”
“好啊!”
酒壯人膽,幾人毫不畏懼,“那就讓太子殿下殺了我們,看誰還會為他在戰場上賣命。走開!”
那人說著,順手一推搡。
阿春如何受得住這樣大的力氣。當即摔去了地上,額頭不慎撞到了桌角,昏厥了過去。
那幾人更是無所畏懼,一把掀開了屏風。
早在他們在外爭執時,沈清棠便有所察覺,連忙出浴穿起了衣裳。
屏風哐然掀落,露出姑娘驚恐無度的臉。
她來不及穿外衫,只著了一條玉色煙羅的裙,藕粉的綢帶系住不堪一握的蠻腰,滿頭濕漉漉的青絲都披散著,盈盈垂在腰間。
好一幅美人出浴圖。
第174章 殺人
幾人眼都看直了,哪里還想得起此前說的不過看看而已,皆搓搓手,摩拳擦掌想要沖過去。
身后驟然傳來一聲冷喝,“住手!”
是慕容值帶著人趕了過來。
動作迅速,將那幾人齊齊扣押住,拖了出去,又命人端了桶冷水來。
這冰天雪地的天,沿著腦袋兜頭往下淋。
渾身禁不住一哆嗦,再多的酒意也叫這冷寒刺激的消失殆盡了。
幾人這才回過神來,當即叩頭求饒,“殿下饒命!殿下饒命!卑職只是一時喝酒熏了心,這才做出這糊涂事來!求殿下饒命……”
幾人認錯得誠懇,軍里的將士也都看著。
慕容值任是再生怒,也不能當真要了他們的命。
——便如他們此前所言,大戰在即,如何能因此事動搖軍心。
不過略罰幾杖倒也罷了,以儆效尤。
又厲聲呵斥,“再有下次,定不輕饒!”
這便要將此事揭過。
“等一下!”
營帳里傳來一個聲音,而后是姑娘撩起帳門走了出來。
天寒地凍,她披了件狐貍毛的斗篷,將身上遮掩得嚴嚴實實,就連滿頭青絲也藏在了兜帽里。
只抬眸看過來的時候,眼里的灼灼火光直視人心。
“夫人……”
慕容值舍去了那個引人注意的裴字,走到她面前,“夫人怎麼出來了?”
沈清棠抬眸看他,“太子殿下不打算為我主持公道嗎?”
她問得直接,慕容值不免有些郝然,“這……夫人并無大礙,孤也已經嚴厲責罰了他們。”
他不愿再生事端。
沈清棠明白了,平靜道:“阿春破相了。”
她剛剛去看阿春,她額頭上的傷撞得厲害,磕出了好大一個口子,就算日后好了,額頭的疤也祛不掉。
她才十五歲,剛剛及笄的年紀,還沒有嫁人。
慕容值覺得沈清棠有些無理取鬧,微微蹙眉,提醒她,“夫人,她只是個丫鬟。”
沒有人會為一個丫鬟主持公道。
沈清棠當然知道。
“我只是想知道是誰推的她。”
她眉眼黯淡,微微斂下眸去,“她破了相,往后再不好嫁人了。若是能知道是誰,也算給她尋個依靠。”
原是想尋出那人來娶阿春。
她說的話也不無道理,破了相的姑娘,往后想要嫁人可當真是難了。
慕容值不疑有他,轉身問跪地幾人,“是誰剛剛推搡了侍女?站出來。”
那幾人面面相覷,最后將那人推了出來。
他跪地叩首,“回殿下,是卑職。”
沈清棠朝他走過來。
玉色的煙羅裙擺掩在狐貍毛斗篷里,若隱若現。他垂著首,半點不敢再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