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是梁國人,自然是不顧一切,想要回到梁國去。
阿春猶豫問她,“夫人是想家了嗎?”
哪知沈清棠聽了,卻搖搖頭,“我沒有家。”
她沒有家。
她在陵川的家,消失在當年那場瘟疫中。
后來去了承平侯府。
她知道,那不是自己的家。
“沒有家?”阿春不能理解,又問,“那夫人的親人呢?”
沈清棠再搖頭,“我也沒有親人。”
她的親人,都死在了陵川城里。
沒有家,也沒有親人……
阿春想,這世上,怎麼會有這麼可憐的人呢?
一個人孤零零活在這世上,得有多孤單啊!
她伺候沈清棠愈發盡心竭力。
年節那一日,皇城下了好大的雪。
這是自沈清棠被關后,慕容值頭一次進來這府邸看她。
抬腳上臺階,他拍拍肩上的落雪,語氣甚是輕松,“許久不見,裴夫人看著豐腴了些,想來是孤這府邸的膳食還稱夫人的心意。”
沈清棠倚在窗前看落雪,看見他,沒什麼情緒,眉眼淡淡。
“是阿春照顧的好。也該多謝太子殿下,若不是殿下于宮中救我性命,我現在怕是早已死了。”
第172章 交戰
“裴夫人客氣了。”
慕容值不理會她語氣里的疏離,徑直在熏籠邊坐下,烘一烘在外頭凍得冰涼的手,又泡一壺熱茶取暖,自在的如在自己家一般。
不對,這本就是他的家。
沈清棠才是外來之客。
她轉過身,靜靜地看著他。
慕容值察覺出來,抬眸看過來,抿然一笑,“裴夫人這樣看著我做甚麼?”
沈清棠語氣也是淡淡,“太子殿下這次過來,是要挾持我去邊境嗎?”
她說的直白又坦蕩。
慕容值卻輕笑,“不著急。”
他擱下手里的茶盞,走到沈清棠面前,居高臨下看著她道:“裴夫人可知,你和昭和公主,給孤惹了多大的麻煩?”
那本該毒死陳國天子的酒被昭和喝下。
他遮掩此事,耗費了不少人力心力。
最關鍵的是,天子沒死。
他苦心籌謀的盡皆成了空。
眼下兩國交戰,各執一詞,亦是亂成一團。
他焦頭爛額,直到今日,才得空來問責于她。
他逼近,問沈清棠,“那杯毒酒,是夫人的意思,還是昭和公主自己的意思?”
他總要知道,自己是栽在了誰的手里。
“什麼毒酒?”沈清棠不明白。
外頭皆傳昭和是以匕刺腹而死,她也只以為如此。
慕容值看出她眼里的不解,了然于胸,改口道:“沒什麼,孤隨口一說罷了。”
但沈清棠已起了疑心。
那日昭和出嫁,是她親自為昭和穿嫁衣,戴鳳冠。
她身上有什麼,沈清棠最是清楚。
當時傳昭和持匕刺腹自盡,她便有所疑慮,昭和何來的利刃?
如今叫慕容值一提醒,她頓時醍醐灌頂。
連日里不得解的謎團霎時解開,她撥開迷霧,窺到了暗藏的真相。
沈清棠看著慕容值,眼里無比清醒,“是你殺了昭和公主?”
話雖疑問,語氣卻是篤定。
慕容值搖搖頭,無奈一笑,“果然還是瞞不住裴夫人,夫人當真是聰慧過人。”
沈清棠臉色發冷,默然看他。
聰慧過人又如何,還不是被他關在這府邸內,不得脫身。
只是沒想到竟是他親手殺的昭和。
要知他們的名已寫進陳國宗廟冊里,昭和已是他名義上的妻。
她面上的慍怒慕容值看在眼里,微微一笑,“裴夫人為何如此看孤?孤殺了昭和公主,夫人不該高興才是嗎?”
她和昭和的那些恩怨,慕容值可是查得一清二楚。
又裝模作樣嘆氣,“孤真是心疼裴大人,枉費他身居高位,把持朝政。沒想到,竟連自己夫人的心也抓不住。真是可嘆啊……”
“太子殿下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。”
沈清棠冷嘲熱諷的看他,“殿下的妻,大梁的昭和公主。直到死前,心里歡喜的都不是殿下吧?”
她勾著唇,淡淡諷然一笑,“這事,如今可是天下皆知呢!”
沒有人忍受得了自己名義上的妻心有旁人的羞辱。
何況他是陳國太子。
此事現如今鬧得沸沸揚揚,必是他一生不可磨滅的污點。
只是當時事態緊急,慕容值別無他法。
如今想來,自然是咬牙切齒的恨意,只是他慣來會裝,面上仍是風輕云淡。
還能神色如常的與沈清棠說話。
她寡言少語,大多是慕容值說她聽,說的是邊境的戰事。
原來戰事已然起了,狼煙滾滾,烽火連天。山雪河冰野蕭瑟,青是烽煙白人骨。
慕容值故意問她,“裴夫人可知梁國前線是何人領兵?”
是裴琮之。
堂堂的內閣首輔,天子重臣,自請坐鎮紫荊關。
這事剛傳出來,梁國朝堂亦是一片嘩然。
梁國天子親自苦口婆心來勸,“裴卿原不必如此。邊境苦寒,戰場上更是刀槍無眼。若是傷了裴卿,你讓寡人如何是好?”
裴琮之自有話解釋。
“臣與陛下和昭和公主幼時同在宮中進學。公主薨逝陳國,陛下痛心疾首,臣亦是心痛難當。如今,公主的金尊玉體還在陳國,不得入土為安。臣每每想起,都寢食難安。”
他抬手,向天子施以一揖,“臣為陛下臣子,理當為陛下解憂,望陛下成全,允臣率領梁國將士,出兵踏平陳國,將昭和公主請回大梁,以示我大梁赫赫天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