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就好。”
他的眼里不無落寞。盼著她好的是他,聽得這一句悵惘難言的也是他。
——她如今過得很好。
原來沒有他,她也可以過得很好。
活在無盡痛苦與悔恨中的,只有他自己。
他該放手了。
這番不能為外人言的對話很快傳進裴琮之耳里,他聽著,眼里是深不見底的清幽寒潭。
硯書壯著膽子提議,“要不這些日子別讓夫人進宮去?”
兩人見不著面,自然連話也說不上。
“不必。”
裴琮之聲色沉沉,“隨她去。”
他說不拘著她,當真不拘著她。
只是隔日平南王府的小世子妃便不知從哪兒得了信,知道了兩人宮道相遇一事。
醋意橫生,面上卻沒有大吵大鬧。甚至連責備問詢也沒有,只默默想了一夜。
翌日燕城再進宮去,身邊便多了一個人——是世子妃。
她是個聰明女人,知道如何敲打情敵,挽回自家夫君的心。
這樣的事傳進裴子萋耳里,她旁敲側擊著去試探沈清棠,“我聽宮人說,平南王府的世子和世子妃琴瑟和鳴,出入成雙,真是羨煞旁人。”
她看沈清棠的臉色,“妹妹沒能嫁給他,心里是不是至今都有遺憾?”
從前他們在一起時有多好,裴子萋是都看在眼里的。
“沒有。”
沈清棠逗著襁褓里的小皇子,眉眼淡淡,看不出情緒,“往事已矣,姐姐不必憂心。我和他早沒了緣分,如今他和世子妃舉案齊眉,恩愛有加,我也替他開心。”
裴子萋的心這才落下來。
現在沒有人比她更盼著他們夫妻倆好,她所剩的親人不多了,他們是她在后宮的倚仗。
沈清棠和林云霜還保持著聯系,偶爾一起相邀喝茶,說話賞花。
她的姐姐如今是中宮皇后。
聽著她們來往有些蹙眉,“你怎麼跟她好上了?她可是裴琮之的夫人。”
再一則,她和裴子萋親近,情同姐妹。
皇后和貴妃,還是個有皇長子的貴妃,總歸是不對付的。
皇后提點林云霜,“你心性單純,當心叫她算計了去。”
“裴夫人不是那樣的人。”林云霜對沈清棠頗有好感,“她為人和善,心地也好,上次我帶她去澄湖詩會,鬧出那樣大的事,她有沒有怪罪于我。”
她自有自己的小心思。
與他的夫人在一處,總歸是能時時見著他,偶爾也能與他說上兩句話。
第149章 拿捏
再一則,她能感覺到,沈清棠是有與她做姐妹的心思的。
她還想著,或許能嫁給裴琮之做平妻。
果不其然的天真。
這樣的人,最是好哄好拿捏。
幾個月的時日相處下來,沈清棠已經全然摸透了她的心思想法,也與她關系親近了不少。
四下無人,兩人說起閨房話時,沈清棠總是愁染眉窩,若有似無的輕嘆。
林云霜不免問,“裴夫人怎麼了,可是有什麼心事?不妨說與我聽聽,或許我能幫到裴夫人。”
多善良的好姑娘。
沈清棠初時是不想說的,耐不住她時時問,這才極不好意思地說出來,“不瞞林姑娘,我嫁給我們大人已有些時日了,卻一直未能有孕。”
她抿著唇,神色當真是落寞,“我平日里進宮,瞧見隨宮里的小皇子,活潑可愛,當真是喜歡極了。只可惜,我身子不好,不能為裴家綿延子嗣。”
這樣的閨房話,林云霜聽了頓時羞紅了臉。
再細想想,的確也是奇怪。
尋常人家的新婦進門大抵不到半年便能身懷有孕,沈清棠去歲八月便與裴琮之成婚,如今已是一年有余。
縱是撇去裴琮之生母的百日孝,也是綽綽有余的。
林云霜將這疑慮擱在心底,遲疑著問她,“裴夫人怎得身子不好?”
沈清棠先是猶豫許久,而后才期期艾艾開口,“我當林姑娘是自家姐妹,這些話,林姑娘可不要說出去。”
林云霜自然點頭。
沈清棠這才抿著唇解釋,“不知林姑娘可還記得我從前與平南王府定過親?”
林云霜自然記得。
關于裴琮之的一切她都有關心。何況是承平侯府和平南王府即將結親這樣的大事。
沈清棠嘆了口氣,“當時不知從哪兒傳出來的流言,非說我淪落過甜水巷里。那時我還在閨中,哪能受得了這樣的羞辱,實在被逼得沒了法子,就趁著夜里偷摸出府,去跳了護城河以證清白。”
彼時春寒料峭,護城河的水冰的能刺人骨。
她的眼里蓄滿了愁,眼神哀怨得緊,“我便是那時落下了病根,大夫說是冷寒入體,怕是難以有孕。”
一個懷不了孩子的主母,會是什麼下場。
三年無所出,便可休妻另娶。
倒是還有一個法子,將旁的妻妾生的孩子過繼到自己膝下。
也怪道林云霜起了平妻的心思。
裴家總不能無后,裴琮之遲早要娶妻納妾。
自己與沈清棠關系這樣好,若是她當真存了這個心,未必不會想到自己。
只是現下,且得安慰沈清棠,“裴夫人不必憂心,你與裴大人年紀正輕,多的是時日,說不準何時就懷上了。”
話雖如此,沈清棠仍是憂心忡忡,“林姑娘不必安慰我,我知道自己的身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