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字風流飄逸,是裴琮之親筆。
他摟著她的腰,帶她在這內院慢慢走,屋里院外,一應陳設都是從前在銜雪院的樣式。
裴琮之牽她進屋里,精雕細琢的象玉牙床,錦被繡衾,簾鉤上掛著花卉鮫綃的幃帳。
今夜他們便宿在此處。
帷幔重重垂垂落下,他吃了避子藥,上榻來抱她,繾綣情深,低語纏綿。
她幾要淪陷。
迷迷糊糊中睜開眼,透過繁復的帷幔,窺見了一點清幽月光落在地上,香漏無聲。
遷府是大事。
本應大操大辦,宴請世家同僚。但先帝百日喪未過,不能大肆操辦,不過擺了個席,就自家人坐在一處吃了個飯便罷。
第147章 求情
裴綾也來。
她很久沒見沈清棠了,當初裴琮之遣裴景明出府,她曾來信求過沈清棠。
到底是一母同胞,她如何能眼睜睜看裴景明落難。
但彼時沈清棠自己尚且顧不上,隨口便推拒了去。
如今裴綾見著她,神情眼瞧著不大好。又見她和裴琮之夫妻恩愛,心里更不知是什麼滋味。
如今裴琮之身居高位,權傾天下。裴子萋嫁進皇家,亦是堂堂貴妃。
沈清棠更不必說,不過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,如今也是首輔之妻。
兄弟姊妹,個個都好。
只有她的親弟,沒了子嗣命,又被丟去鄉下莊子上那種無人問津的地方,只她偶爾接濟一二。
終究不是長久之計。
尋了個機會,她還是來找沈清棠說話,“清棠妹妹。”
裴綾亦同從前在閨中一般喚她。
沈清棠轉頭看她,“綾姐姐。”
她看出裴綾欲言又止,“姐姐有話不妨直言。”
裴綾踟躕再三,終是開口,“我知道妹妹對景明有怨,他從前對妹妹做的那些混賬事,是他對不住妹妹。但如今他已知錯了,也得了報應,如今又被罰去莊子里數月……”
她難免心疼,“前些日子,我讓人去看他,說是莊子里日子清苦,人已是瘦得不成人樣了。求妹妹……看在從前一同長大的情分上,幫幫他罷。”
沈清棠聽得這些話,微微一笑,笑意卻落不進眼里。
“真是好生奇怪。”她輕聲道:“你們一個兩個的,都過來求我……”
前有裴老夫人,江婉。
后有裴景明,裴綾。
“可是送他去莊子上的人并不是我啊!綾姐姐是不是求錯人了?”
操縱這一切的,分明是裴琮之。
“綾姐姐為何不去找琮之哥哥,反倒要來找我?”
裴綾聽得這一聲問,神情有些錯愕。
“是因為我好說話,還是因為我好把持欺負呢?”沈清棠看過來的眼干凈透徹,直視人心。
她淡淡一笑,語氣隨意輕忽,“或許是都有罷,不然怎麼個個都來欺負我……”
裴老夫人欺負她,數次想叫她去西院那個虎狼窩。
江婉欺負她,用她的一生來換自己的自由。
裴景明欺負她,明目張膽的覬覦惦記,甚至設計陷害要毀了她的清白。
更遑論裴琮之。
他是最壞的人。
算計了所有,叫她不能抵抗,罔顧自己心意,走投無路,只能委曲求全的跟在他身邊。
如今就連裴綾也要來欺負她。
“我從前,是真的拿你們當自己的親兄弟姊妹。”
沈清棠幼時在家中是獨女。
直到來了承平侯府,才有了這些哥哥姐姐。她也心懷感恩,要殷勤討好他們。
可是換來的是什麼?
設計陷害,算計折磨……
再軟的性子如今也硬了,她看著裴綾,“綾姐姐只知景明哥哥受苦,可知這兩年我過得是什麼日子嗎?”
她提心吊膽的在這承平侯府里討生活,用盡全力躲過所有的明槍暗箭,卻還是被傷得千瘡百孔。
她活得如此艱難,但無一人朝她伸出援手。
“我有時候,真的是很羨慕景明哥哥。他什麼都不必做,只因得他是你們的孫兒,弟弟,便不管做錯了什麼,都有你們護著他。”
“可我卻不是。”
沈清棠的笑中隱隱有些苦澀,“我已經竭盡全力來討好你們了。祖母,哥哥,姐姐……你們從前都說疼我,都說喜歡我,可是一旦出事,就毫不留情的將我推出去。”
那些疼,那些喜歡,就統統都不在了。
裴綾是承平侯府唯一的庶女。
同病相憐,她從來也是最體貼沈清棠的苦楚。
可是這也不影響她,在裴家上下欺負沈清棠時,無比冷漠的旁觀。
“清棠妹妹……”
裴綾無從辯解,在沈清棠的聲聲責問中,羞愧地低下了頭。
“從前景明哥哥對我做的那些事,綾姐姐應當全部知情吧?”
她當然知情,她是裴景明的親姊,什麼也瞞不過她去。
“綾姐姐已經出嫁,很多事情身不由己,我理解的。但是……”
沈清棠看著她,喃喃,“姐姐不該來找我的。”
裴綾如何不知。
可裴景明到底是她親弟弟。她若不來這一遭,九泉之下的姨娘也不能安心。
“姐姐是個善心人,誰都想護住。可這世上的事,豈止是盡如人意的。”
沈清棠淡淡說完這最后一句,轉身離開。
裴綾知道,她不會救裴景明了。
就像從前,她背負著世上的流言,不得不去跳護城河自證清白。當時,這府里的人都眼巴巴看著,無一人救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