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知道沈清棠有秘密,但這世上有秘密的人多了,他只對銀子好奇。
阿顯走后,沈清棠和采薇也出門去。
繞過兩條街巷,有馬車在這里等著她們。
兩人上車來,江婉給她們準備了兩套灰撲撲的尼姑服。滿頭烏發遮擋不住,便戴上能遮面容的紗帽。
她囑咐兩人,“一會兒你們不要出聲,萬事都由我來應付。”
馬車到了城門,也有京府衙門的人得了裴琮之的令過來查。
一撩車簾,里頭坐著的是江婉。
“怎麼?”
江婉看過來,眼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,“這是出了什麼事,連我侯府的馬車都要查?”
上京城里誰不知道她是承平侯府的主母。如今裴琮之在內閣如日中天,他的母親自然也是人人巴結,獻殷勤尚且不及,哪敢招惹違逆。
“原來是裴夫人。”
有眼力見的官吏當即上來,厲聲呵斥攔截的下屬,“瞎了你的狗眼,這可是承平侯府的夫人,你也敢攔。”
那下屬平白挨了一頓批,也不敢置喙,委屈垂首候在一旁。
官吏再殷勤過來笑,“裴夫人這是要去哪兒?”
他瞧見了車里還坐著兩個尼姑裝扮的人,只是戴著幃帽,看不清模樣,心有疑慮,卻也不敢明著質問。
江婉不慌不忙道:“我要去城外的尼姑庵還愿。”
她常年吃齋念佛,上京城里皆知。
官吏遲疑問,“那這兩位?”
江婉面色如常,“我有個習慣,每逢初一十五,府里的佛堂需得有見識佛法機緣的比丘尼,來焚香念經,方顯虔誠。”
“是是是。”官吏哪敢質疑,當即點頭哈腰,再試探著問,“能否叫這兩位師父撩起紗簾來看一看?”
“不行。”
江婉冷了臉,果斷拒絕,也有理由,“她們是方外之人,不見你們這些世間俗人。”
是有這樣一心參佛的比丘尼。
緊接著又眉頭緊蹙,滿臉是被打擾到的不耐,“可問完了?耽擱了我送這兩位師父回尼姑庵,你們可擔待得起?”
自然只能放行。
那官吏雖有疑慮,卻也不敢強行去檢查承平侯府的馬車。
再者這人也是承平侯府讓尋的,總不能在自家人這里出了紕漏。
馬車緩緩駛出上京城,當真往城外的尼姑庵去。
山路難行,馬車悠悠晃蕩,江婉道:“實在倉促,沒安排送你們離開的馬車。眼見這天色晚了,你們先在這尼姑庵里宿上一晚。明日一早,我讓馬車來這接你們離開。”
沈清棠撩簾看出去,外面日頭已西沉了,她們是踩著關城門的最后時辰出來的。
這個時候,碼頭的船也已經停了。
“多謝江伯母。”
沈清棠落下車簾,輕聲道謝,又暗暗垂下眼簾,“上次的事……”
“從前的事不必提了。”江婉知道她要說什麼,打斷她,“你好歹喚我一聲伯母,就當那根金釵,是我欠你的。”
她到底吃齋念佛,沒想過要害人,不過是不得已為之。
第111章 中計
“你不怨我,我也不怪你。這一次,只當我們兩清了。”
沈清棠垂著眸,沒說話。
江婉到底好心,囑咐道:“這次你出了上京城,就別再回來了,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!我能幫你一次,再幫不了你第二次了。”
沈清棠自然應下。
尼姑庵在山里,小寺小庵,卻勝在清凈。
尼姑也是沉默寡言,領著她們去廂房住,雙手合十道一句,“阿彌陀佛,施主早點歇息。”
沈清棠亦是頷首,輕聲回一句,“多謝小師父。”
夜里熄燈入睡,耳邊安靜得恍如能聽見山風,就連月色也是寂寥的。
沈清棠左思右想,總覺著不對,翻身下榻來推采薇。
“怎麼了姑娘?”
采薇睡眼惺忪,揉了揉眼睛坐起來。
“我們得離開這里。”
沈清棠想起哪里不對了。
——剛剛那尼姑雙手合十時袖口不慎下滑,露出了一小截金手釧來。
佛門中人,戴這些金銀俗物是為大忌。
只有一個可能,她根本不是尼姑庵里的尼姑,匆忙換衣裳時忘了摘下手上的金釧兒。
那尼姑是江婉安排來看著她們的。
沈清棠想明白這一點,立即拉著采薇起身,“快!我們趕緊走。”
已是來不及了。
不知何時廂房的窗叫人摳開了一個小口子,便有一根細竹管伸進來,輕輕吹進能迷人心智的迷煙。
沈清棠和采薇甫一起身,便覺天旋地轉,再支撐不住,齊齊軟著身子倒了下去。
那外頭的尼姑聽見動靜,才躡手躡腳推門進來,瞧見兩人昏厥在地上,毫無所覺,手上還挽著隨身帶的青布包袱。
“好險。”
其中一人后怕拍了拍胸膛,“差一點就讓她們逃了。”
江婉離開尼姑庵時便有交代,沈清棠心思多又縝密,為防萬無一失,必得提前迷暈了才行。
沈清棠是在漁船的艙里醒來的。
船艙逼仄昏暗,冰冷的江風里還混著濃重的魚腥氣。她是叫這氣味嗆醒,沒有常年打魚的漁夫根本受不了這個味道。
采薇也在這時悠悠轉醒。
她們同吸的迷煙,藥效也在這時候差不多過去。
“嘔——”
采薇也受不了這腥氣,忍不住隱隱作嘔。
行船的漁民是個四旬開外的婦人,聽見里頭的動靜過來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