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仍是堅持,“裴大人找我找錯了,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。”
他甚至不知道沈清棠不姓陸。
但總有他知道的。
例如她在永泉村說要去接的妹妹,聽年紀容貌應當是落月無疑。但船上的匪徒卻說從始至終只瞧見了沈清棠兩人。
“那個孩子去了哪兒?”
裴琮之隔著牢門,居高臨下審問他,“她還在南江是不是?”
好好的一個人,總不能平故消失了去。
一定有人幫她們。
江齊言咬死不肯說出口。
“那就打!”
裴琮之面有慍怒之色,拂袖冷冷吩咐下去,“我看他有幾根硬骨頭。”
不止要打,還要叫衙門里的人都過來看著。
棍棒加身,聲聲悶重,眼瞅著江齊言的頭一點一點垂下去,漸無聲息。
果然有人受不住,連撲帶爬跪去了裴琮之面前急切求,“別打了!大人,我知道!我知道陸姑娘的妹妹在哪里。”
他見到趙橫帶落月從衙院的后門回家去。
“然后她就再也沒回來了。后來陸姑娘出衙門也沒帶著她。”
“程風——”
趙橫著急制止,可是已經來不及了。
他看見裴琮之勾起唇角,露出一個譏諷的笑來,緩緩道:“是嗎?”
接下來的事情便順理成章了。
被江齊言藏在鄉下的落月很快被找了出來,送到了裴琮之面前。
數月不見,落月長大了不少,只看著他眼里的害怕膽怯一如從前。
第109章 成親
裴琮之朝她招了招手,溫聲道:“過來。”
落月不敢違逆,戰戰兢兢走到他面前。
郎君還是從前那個郎君,眉眼溫潤,如春風拂面。只她知道那平靜下掩藏的驚濤駭浪,驚恐著神色喚他,“公……公子……”
裴琮之頷首,柔聲問她,“落月,告訴我,她去了哪里?”
落月搖搖頭,聲音里都是無法抑制的顫抖,“阿月不知道。姑娘只說,讓我在南江等著她,等她安定下來,她會來南江看我的。”
她不會再回南江。
她把落月安排得周全,又故意到處傳揚去接妹妹的話出來,就是想將她自此藏在南江城里,安穩順遂長大。
正是此時,去追尋沈清棠蹤跡的人回來稟報,“大人,有消息了。”
不管是姑娘還是公子,出眾的樣貌總是惹人注意的。
有人看見她在臨溪渡口登了船。
臨溪渡口客船只往三處去,南往淮水,西去松城,北通上京。
上京……
她從上京城里逃出來,絕無可能去上京。
那便只剩淮水和松城。
裴琮之剛要吩咐下去,目光卻落在抖抖索索在一旁的落月身上。
一葉障目。
她將落月留在南江,不就是存著這個心思嗎?
——她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將人留下。
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,自古如是。
他在滿天下都撒了要抓她的網,卻偏偏遺漏了上京城。
他從未想過她會回上京。
是他自負,還是她當真如此膽大妄為?
裴琮之豁然清醒,他吩咐硯書,“快馬加鞭趕回上京,拿了我的令牌去京府衙門要人,將城門碼頭都守住了。”
淮水和松城也派了人去,唯恐有遺漏。
這邊鋪天蓋地的網撒下去,那邊沈清棠一行人已順江直行到了上京城。
由阿顯出面,在柳葉巷里租了個兩進一出的小宅院。
正是春至,那院子里一棵榆葉梅樹冒了花骨朵兒,鮮艷好看。
沈清棠和采薇不出門,吃喝用度都是阿顯出門采辦。
上京城里去歲八月至今的消息也是他在外頭聽了,回來告訴她們。
原來年節一過,承平侯府的裴老夫人便過世了。
“這在當時可算是件大事,滿上京城的顯貴豪門都過去吊唁了。聽說,連東宮里的儲君都來了,何等榮耀。”
阿顯不過順嘴一說,卻見沈清棠目光怔怔,眼神不知飄散到哪里去了。
“陸姑娘,陸姑娘?”
阿顯揮了揮手,把沈清棠飄散的思緒喚回來,“陸姑娘在想什麼?”
“沒什麼。”
沈清棠垂眸,掩住眼里一瞬即逝的波瀾。
阿顯又說起上京城里的另一件事,“平南王府要娶親了,就在明日,陸姑娘和阿雨要不要隨我一起去看個熱鬧?”
平南王府娶親,自是轟動,到時喧鬧沸天,也是上京城里難得一見的盛景。
百姓們無不趨之若鶩。
“再說吧!”
沈清棠卻瞧不出有多少興致,微蹙著眉,“阿雨風寒還未好,也不知今夜能不能退熱。”
采薇是裝出的病。
兩個姑娘都不出門去,總要有個由頭,才不叫阿顯起疑。
一個在病中,一個悉心照顧。
只等到夜里阿顯屋子里的燭燈一熄,采薇才悄摸掀了被子下床,來問沈清棠,“燕世子要成親了,姑娘當真不去見他一面嗎?”
她沒披外衫,這春寒料峭的,沈清棠怕她當真病了,拉她進自己被中來。
相依為命的主仆倆,擠在一個被窩里。
沈清棠眉眼低垂著,語氣也是懨懨,“有什麼好見的。從前的事都過去了,何必再去自尋煩惱。”
話雖如此,翌日阿顯出門后,她還是喬裝打扮了一番。
戴上遮擋面容的兜帽,靜靜佇立在臨近酒樓二層的窗前。
從這里俯視而下,可以瞧見平南王府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