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后來我們聽說南江起了瘟疫,可是嚇到了,不敢過來。這不是,拖拖拉拉到了現在,聽說南江城里的瘟疫已經沒了。我們這才敢回來收拾東西。”
她話里毫無紕漏,眼神又格外誠摯可親,眾人都不疑有他。
沈清棠取了塊碎銀交給街坊,“這是這幾月的租錢,我們趕著去和妹妹會和,等不到莫大娘回來了。這錢還麻煩嬸嬸替我交給她。”
“哎呦……”
那嬸子接過碎銀,滿是唏噓,“你們都沒住過幾日,還交這幾月的租錢,這不是白花的冤枉錢麼?”
“應該的。”沈清棠笑道:“雖沒住下,但我們的東西還放著呢!”
可是屋子里的東西已經被偷得七七八八了。
幾月空置無人,早有人起了心思過來偷盜。
包袱箱籠均翻得亂七八糟,就連桌上略齊全些的茶盞杯碗也叫人摸了去。
沈清棠和采薇合力將架子床移開,底下的青石磚是空的。打開來,里頭藏著的金銀細軟都還在。
沈清棠長長吁了一口氣。
好在她離開之前起了防備的心思,將這些東西藏得嚴實,不然主仆倆就要流落街頭了。
采薇卻是看著滿屋狼藉忿忿不平,“還說此地民風淳樸呢!結果就是這般純樸,就只差沒把房頂掀了去。”
她現下算是看明白了,出門在外,防人之心是萬萬不可無的。
也暗暗慶幸。
若不是跟著自家姑娘,就憑自己這沒心機,三言兩語就能讓人糊弄住,隨意吞吃了去。
“你可是小看你了。”
沈清棠笑她,“說不定被人賣了還得給人家數銀子呢!”
她此話不假。
來南江的路上,她們曾遇見老婦人沿途行乞。
采薇也是好心,見她可憐,要贈她吃食。
那老婦人卻搖頭不要,說自己上了年紀,牙口不好,咬不動烙餅。
又說,“公子若是當真可憐我,就到前頭的小店里給我端碗清粥吧。”
她神情當真可憐,“我老婆子已經好幾日沒有吃過東西了,餓得慌勒,求公子發發善心。”
采薇見她所指的粥棚不遠,剛準備過去,就被提前察覺的沈清棠拉回了馬車里。
“公子?”采薇不解。
沈清棠微微撩起車簾一角,解釋給她聽,“你仔細看那阿婆袖口底下,可是綢緞?”
采薇細細瞧,果真是綢緞。
尋常人哪用得起綢緞,更何況是個路邊行乞的老婦人。
沈清棠道:“她將綢緞衣裳藏在破麻布衣裳下,定是不想讓人看出來。你想想,她連買綢緞的錢都有,難道還會買不起你這碗清粥?”
采薇更不解了,皺眉問她,“她為何要騙我幫她買一碗粥?”
沈清棠落下車簾,“她想要的不是粥,而是要你去粥棚。這偏僻無人之地,好端端的怎麼會有個粥棚?想必那粥棚定有蹊蹺,或是黑店謀財,或是看上你這臉白細嫩的,可以賣上個好價錢。”
坊間亦盛男風,甭管騙的是男是女,只消生得模樣好,就不愁沒有出處。
采薇叫她這話嚇住,好些時日都沒敢出去招惹旁人,見著行乞的人也只顧躲著避開,倒有點草木皆兵的架勢。
好不容易才在這永泉村里落下腳,如今又要喬裝出行了。
她們不走陸路,改行水路。
這天寒地凍,江風也大,主仆倆都縮在客艙里取暖,看船從濤濤江面急行過。
不消幾日,便已離南江千萬里。
南江城瘟疫剛過,消息便遠傳去了上京。
朝廷里紛紛揚揚,都在說這所謂「仙子」一事。
裴琮之偶然聽見,也頓住腳,他臉色還是淡淡的,漠然問,“仙子?”
有眼力見的官員立即上來,殷勤解惑,“什麼仙子,不過是百姓愚昧無知,編出的名堂。”
“下官倒是聽說,好似是從前陵川出來的,也不知為何,她的血對治療這瘟疫有奇效。這不是,一傳十,十傳百,就被傳出了仙子的名頭來。”
他說得興起,渾然沒有察覺到裴琮之即刻變了的神色。
等那官員絮絮叨叨說完話,一抬頭,就只見裴琮之拂袖匆匆離去的背影。
他快步出宮上馬車,語氣冷凝,吩咐硯書,“把此前關于南江瘟疫的文書都送來書房,再將此次隨太醫院一同過去診治的醫正叫來。”
第106章 她呢
吳牧身邊跟著的醫正來得極快。
裴琮之正在案桌后翻看有關南江瘟疫的文書,面容沉靜,不顯山不露水,淡淡問他,“那傳聞中的仙子,你可見過?”
醫正垂首回,“回大人,見過。”
同在一個府衙里,他又跟在吳牧身邊,自然是見過。
硯書拿來沈清棠的畫像,徐徐展開。
裴琮之再問,“可是這畫里的姑娘?”
醫正抬首看去,畫像里姑娘容姿嬌柔,顏色清麗,正是傳聞中的仙子不假。
他肯定道:“回大人,是這畫像上的姑娘。”
裴琮之聽著,緩緩斂下眸,長睫遮掩下的眼眸幽深詭譎。
原是她去了南江,難怪尋遍大江南北也找不到她的蹤跡。
裴琮之即刻啟程去了南江。
快馬快船,不過幾日便到了南江衙門。
是江齊言抱著病體親自出門來接,“不知大人駕臨,有失遠迎,還望恕罪。”
裴琮之看著面前這個身形清瘦,背脊卻分外挺拔的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