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齊言索性挑明,“南江不會是下一個陵川,這是姑娘以自己的血換來的城池。陸姑娘不如索性就留在這里?”
他知她心有顧忌,也是頭一次起了以權謀私的心思,“陸姑娘放心,江某總算是七品知縣。縱是陸姑娘家中找來,強逼姑娘嫁人,我也可在其中斡旋一二,來保全姑娘。”
江齊言只以為她是尋常百姓家的姑娘。
“多謝江大人好意。”
沈清棠笑了笑,仍是推拒,“我不能留在南江,江大人也護不住我。若是大人真想報答我為南江百姓的恩情,便替我照料好我妹妹阿月罷。”
她特意交代,“若是上京城里再來人,莫要叫人見到她。”
江齊言恍然明白,“陸姑娘從上京城來?”
沈清棠并不瞞他,垂著眼簾「嗯」一聲。
上京城是什麼地方?
天子腳下,多的是世家顯貴,煊赫齊聚。
她說他護不住她。
江齊言心中有了數,卻是出聲安她的心,“陸姑娘放心,你來這里一事,絕不會叫南江城外的人知曉。”
他縱是護不住她,卻也能幫她一二,這是江齊言僅能為她做的。
沈清棠心懷感激,“多謝大人。”
過幾日,江齊言身子略好些,便提了廟會行刺那人來審。
原是百姓衙門口示威鬧事那日,被斬殺的三人當中一名男子的親眷。
“我兄長犯了什麼錯?”
那人被押著身子跪在地上,頭卻還擰著,怒視著江齊言,“他不過是來為我求藥,你個狗官卻叫人斬殺于他,要了他的性命。”
他滿眼都是滔天的恨意,“我只恨,沒能殺了你,為我兄長報仇雪恨!”
江齊言在他的聲聲質問中說不出話。
他無話可說。
殺他兄長是真,江齊言無從辯駁。只是若再來一次,他仍會選擇殺一儆百,來平息那場動亂。
這是他身為南江知縣,不得已而為之的事。
可是百姓不能理解,失了親人的是他,活在兄長離世痛苦里的是他。
他恨不得用世間最惡毒的話來詛咒江齊言,要他為兄長償命。
是趙橫先聽不下去,用棉布徑直堵了他的嘴,再來問江齊言,“大人,這人要如何處置?”
他妄圖刺殺朝廷命官,罪當該誅。
江齊言卻閉上眼,淡淡吩咐,“放了吧!”
“大人——”
趙橫猶要說什麼,江齊言已抬腳離開。
他來西廂見沈清棠。
吳牧已經借著她的血研制出了治療瘟疫的藥方,她也不必再留在南江,只等著南江一開城門,便辭行離去。
主仆倆收拾行李,落月淚眼婆娑,戀戀不舍看著,“姑娘和采薇姐姐真的不帶我一起走嗎?你們不要阿月了嗎?”
沈清棠已經將把她托付給趙家的事告訴了她。
“阿月乖。”
沈清棠揉揉落月的頭,蹲下身平視她,“不是不要阿月了,只是我們前路茫茫,怕照顧不到阿月。”
“阿月先在趙橫哥哥家里住下,等我們穩定下來了,便過來看阿月,好不好?”
三個姑娘在外相依為命,早已是親人一般。
落月含著淚聽話點頭,“好,阿月等著姑娘回來。”
沈清棠再起身,就看見一直立在門口的江齊言。
“江大人。”她溫柔淺笑,喚他。
江齊言走進來,見桌上不過虛虛一個包袱,再無其他,不由問道:“姑娘只帶這些走嗎?”
第105章 發覺
其實還有很多東西。
南江百姓知道衙門里住著救他們性命的仙子,每日都往衙門口放很多東西。
貴重有金銀首飾,禮輕情意重就有自家種的瓜果蔬菜,親手做的荷包墜子。
他們夜里偷偷放,衙門里也找不到人。林林總總攢下來不過半月,也堆滿了整間屋子。
沈清棠抿唇笑,“瓜果蔬菜,衙門里平日做菜,我已經吃了。至于那些東西嘛,我便不帶了,勞煩江大人日后尋見它們的主人,再將它們還回去。”
“好。”
江齊言闔首應下,又從袖中取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交給她。
“這是什麼?”
沈清棠打開,里面滿滿的小銀錠子。
江齊言解釋,“這是我這幾年攢下的積蓄,不多,還望陸姑娘不要嫌棄。”
他輕聲道:“陸姑娘這一走,往后也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。姑娘的恩情江某無以為報,想了想,暫且也只能用這樣的俗物來報答姑娘。”
出門在外,銀錢總是需要的。
沈清棠也不推拒,收了下來,“多謝江大人。”
只是她也笑,“我這一拿走,江大人可真是兩袖清風了。”
南江城門還在封鎖,城中尚有瘟疫未好全的百姓。
但沈清棠和采薇有了江齊言的吩咐,已經可以從城門出來。
她們仍做男子裝扮,先回了趟永泉村。
當日送落月就診去的倉促,很多東西都擱置在了這里。
租屋子的莫大娘卻不在,有留下來的街坊四鄰說,她家閨女也得了瘟疫,一家人進了城,如今被困在南江城里。
又好奇問沈清棠,“你們不是也送妹妹進城醫治去了麼?怎麼沒有被困在里頭?”
沈清棠笑吟吟接話,“我們沒去南江城里,送我們過去的車夫說他家在石邑,那里有個大夫醫術高超,我們便跟著他過去了。”
石邑是南江臨近的城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