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子萋半點都聽不進去,她和沈清棠自幼最是要好。如今出了這樣大的事她卻被瞞在鼓里。
傷心太過,滿眼是淚質問他,“承平侯府是妹妹的家,妹妹為什麼要跑?是不是你逼她了?”
裴琮之和沈清棠的親事毫無預兆,裴子萋當時聽了就覺著奇怪。
如今細想想,誰會在親事前夕離家出逃?
除非這場親事并非她所愿。
“妹妹不想嫁給你是不是?你逼她了是不是?”
換做從前,她是不敢和自家兄長如此說話的。如今實在是著急,也心焦。
一個美貌無依靠的姑娘淪落在外,會是什麼處境,她不敢做想。
“我逼她?”
裴琮之冷哼,目光冷漠又涼薄,“在這府里,若不是我護著她,她要被生吞活剝了多少回?”
他話里滿是譏諷,裴綾知曉內情,垂著眼,不敢吱聲。
“我悉心護著她,眼巴巴的捧著叫她做正室夫人的位置,自認待她無有不是。她卻滿心算計,勾結府里上下偷跑了出去。”
裴琮之語氣里盡是冷意,眼里也是掩飾不住的霜寒狠厲,“不過無妨,她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將她抓回來。”
他再看裴子萋和裴綾,明目張膽的威脅。
“出了這個門,該說的不該說的,我想你們都清楚。”
他們都是承平侯府的人,榮辱與共,自然也為一體。
他冰冷冷扔下這句話,再不逗留,拂袖出去。
裴子萋還在廂房里哭哭啼啼。
祖母離世,妹妹離家不知所終,雙重打擊下的她哭得幾乎不能自抑,也叫裴琮之的態度寒了心,“大哥哥他……他怎麼如今成這樣了?”
她印象里的裴琮之還是幼時寬厚溫和的好兄長,哪像如今這般不可理喻和霸道。
裴綾心下卻是嘆,“他從來都是這個樣子,只不過我們從前不知道罷了。”
第97章 殺
當然這話她不會講給裴子萋聽,反而要來寬慰她,“好了好了,如今清棠妹妹的事已成了定局,妹妹再哭也是無用,當心哭傷了身子。”
“更何況,你不顧著自己,也得顧惜著肚子里的孩子。”
她如今懷了皇嗣,是真正的千金玉體,不能出任何紕漏差錯。
裴子萋這才抽抽噎噎的止了淚。
裴老夫人離世的消息,也叫裴琮之刻意散了出去,想要叫流落在外的沈清棠知曉。
自幼養她大的祖母不在了,她會不會想方設法來見她最后一面?
但沈清棠如今被困在南江城里。
南江封了城,外面的消息半點也傳不進來。但里面的消息卻如漫天雪絮一般散開在百姓之中。
不知是誰先傳出來的消息,說是衙門里藏著一個仙子,喝了她的血,瘟疫便可痊愈。
百姓們本就對衙門每日定量的湯藥生疑。如今聽了這個消息,自然是萬分確信。烏泱泱的都聚來了衙門口,叫囂著要知縣交出仙子。
哪有什麼仙子。
沈清棠日日割腕取血,臉都蒼白的不像話,人也萬分虛弱,得靠著喝昂貴藥材熬煎成的補血湯藥續命。
江齊言看著她日漸消瘦的臉頰,一貫溫和有禮的他頭一次對著大夫發了火,“怎麼這麼久了,藥方還沒研制出來?南江城里養著你們這些庸醫,都是干什麼吃的?!”
他其實是借著這怒火發泄他的心有愧疚。
若不是他強逼著,沈清棠也不會成眼下這副模樣。
心有愧疚,卻不得不做,這是他身為南江知縣所要肩負的使命。
就在這時,衙役又來報,百姓堵著府衙大門鬧事,要他們交出能救命的仙子。
“荒唐!什麼仙子?”
江齊言板著臉,厲聲呵斥,“是誰傳出去的消息,擾亂民心?給我去查!查出來,我要了他的腦袋!”
他聲音里有掩飾不住的微微顫抖。
這一刻,他是真的慌了神。
沈清棠的血能治瘟疫之事他遮掩得嚴實,就擔心著這一日。
——南江的百姓可不管你的血能救幾人,會不會死,他們只想要活命。
很快便查出來。
原是西廂守著的衙役偶然瞧見大夫沒遮掩嚴實的藥箱,那里頭就擱著剛從沈清棠臂上取下的半碗鮮血。
大夫要血有何用?
自然是為藥引。
再添衙門口日日哭喊著的南江百姓,他恍然明白,原來這就是每日只限十碗湯藥的緣由。
“卑職的妹妹也染了病。”
他被抓來西廂,跪在地上,歇斯底里的痛哭流涕,“大人,她才六歲啊!”
六歲的孩子,什麼都不知情。
他看著她的生命一點點即將消散,卻還隔著一道門來脆生生安慰他,“哥哥不哭,阿阮不痛。爹爹說了,阿阮的病很快就會好了。”
不會好了。
衙門里日日只有十副湯藥送出來,他擠破了頭,也不能為她求來一副救命的藥。
只能眼睜睜看著,無能為力。身為哥哥的他一顆心都要活生生攪碎了。
江齊言要護著沈清棠,他不敢違逆。
便想著,若是將此事散出去,旁人都來求藥。他近水樓臺,能不能先求得一碗給他妹妹救命?
沒有遲鈍,額頭立即重重磕在地上,他揚聲懇求廂房里面的沈清棠,“求姑娘,允我一碗藥,讓我去救我妹妹的命吧!趙橫一定記得姑娘的恩情,往后放牛做馬來報答姑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