綾帕輕飄飄落了地,帕角繡著一支云錦芍藥。
那方芍藥云錦的綾帕送到了沈清棠面前,來回話的是平南王府的小廝。
“世子說了,他與姑娘無緣。這方帕子,留著也是無用,特讓我來送還給姑娘。”
沈清棠看著面前的綾帕。
這是那日宴席上她特意留下的,燕城借著這個綾帕來與她搭話,說是洗干凈后再還給她,卻一直也未歸還。
她從前以為,她會在某日婚后開箱籠時看見它。
不想竟是眼下這種情形。
沈清棠收下了那方綾帕,喚采薇拿火燭來。
她面色平靜,將綾帕放在了火燭上。火苗一沾上帕角就席卷而上,頃刻間一方帕子燒成了灰燼。
采薇滿臉心疼看著她,“姑娘……”
她有心勸沈清棠,“也許燕城世子是有苦衷的,姑娘何不留著它?”
沈清棠搖搖頭,“不管他有無苦衷。我和他,都再也不可能了。”
四下無人時,她也與蒹葭致歉,“對不住,原先說好的要風風光光送你出嫁,如今都不能作數了。”
她自己尚且難以自保,更焉談幫扶他人。
第55章 報應
沈清棠倚著窗,眉眼懨懨,“你若是不想再待在銜雪院,我可以幫你去跟他求情,送你出府去。往后,你就過自己的日子去罷。”
“奴婢哪兒也不去。”蒹葭搖搖頭,來求她,“姑娘,您別趕我走。我無父無母,也沒有兄弟姐妹,您把我趕出去,我便無處可去了。”
“原是和我一樣的可憐人。”
沈清棠幽幽嘆,“罷了罷了,你愿意留下便留下罷,我只怕你日子難過。”
的確難過。
銜雪院只她一人得知內情,但凡裴琮之過來,上前伺候,端茶侍水的只能是她。
采薇,白露雖覺得奇怪,卻也不敢對主子的事多加置喙。好在裴琮之事忙,也不常來,大多時候只是來看看沈清棠,略坐坐便也走了。
沈清棠從未給過他好臉色,總是神情淡淡。
他也耐心哄她,“聽說妹妹今日午膳用得不多,可是膳食不如妹妹的意?明兒我去如意樓給妹妹單請個廚子回來。妹妹不是最喜歡吃那里的蟹釀橙和芙蓉金絲餅嗎?可以讓他天天做給妹妹吃。”
“哥哥不必勞煩了。”
她興致淡淡,連眼神也不落給他,自顧自看窗外的玉蘭花樹,“我只是早膳用多了,午膳吃不下罷了。”
她態度冷漠,他格外殷勤,自身后過來摟她的腰肢,親親密密環抱她。
“妹妹在看什麼?”他將下頜擱在她肩頭上,聞她身上的玉蘭花香。
“沒看什麼。”
她低垂著眸,眉眼懨懨,“我已如哥哥的意了,哥哥也該如我的意。”
“妹妹想要什麼?”
沈清棠抬眸看著他,目光灼灼,“我要那些害過我的人都得到應有的報應。”
害她的人,不止西院里,還有深宮中權勢極高的那一位。
“好。”
裴琮之溫聲應下,又輕輕在她眉心落下一吻,“妹妹只等著看。”
這親密一幕,正好叫在廊檐底下撲蝶玩的落月瞧見。
她瞪大眼睛,不敢置信,往后退的腳不慎從青石臺階崴了下去,重重摔在了地上。
落月忍著沒哭,但動靜已經吸引窗子里的兩人看了過來。
也驚動了偏房里打絡子的采薇幾人,忙出來看。
“怎麼摔著了?”
采薇將落月扶起來,拍著她裙上的灰,見她目光怔怔,忙問,“你怎麼了,可是哪兒摔疼扭著了?”
落月不說話,采薇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,正好瞧見窗子里佇立的裴琮之,負手而立,清風明月的朗朗姿態,端的是君子如玉。
沈清棠已經扶著門,提裙出來。
“怎麼了?”
她走到落月面前,看著她被泥土弄污的裙角,皺了皺眉,故意嗔她,“這麼大人了,怎麼走路還這麼不當心。”
又牽起她的手,往屋子里走,同時吩咐采薇,“去打盆水來,我來給她擦一擦。”
溫水打過來,主仆幾人專心哄著落月,將她捯飭干凈,倒把個裴琮之晾在一旁。
沈清棠察覺到,回頭隨口道:“哥哥自去忙吧,得閑我再去歸崖院找哥哥說話。”
她話里盡是敷衍。
自她回府來,何曾去過歸崖院。
裴琮之倒是也不拆穿,點點頭,自出門去。
眼瞧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銜雪院,落月才癟癟嘴,含著滿眼的淚,哭了出來。
“好了好了。”沈清棠抱著她,柔聲安撫,“阿月乖,不哭了。”
落月哭了好一會兒,才抽抽噎噎止了淚。
正好采薇幾個去倒水拿衣裳,屋子里只有她和沈清棠。
沈清棠勾了勾她的鼻尖,輕聲道:“好阿月,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知不知道?方才看見的,不能跟其他人說,知道嗎?”
落月滿臉懵懂,點點頭。
“阿月真乖。”沈清棠笑著揉揉她的頭。
曹辛玉在西院整整被禁足了一月,此事是她理虛,也不敢吵嚷。出來第一日便去聽禪院給裴老夫人請安。
沈清棠也正好在,陪著裴老夫人用早膳。
她許久未出銜雪院,每日只在屋子里寫字畫畫,半步不出房門,今日倒是破天荒的出來了。說話間言笑晏晏,巧笑嫣然,半點也瞧不出之前的萎靡黯然。
裴老夫人只當她是走出來了,極是高興,“就該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