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樣算不得安慰的安慰,裴子萋聽了唉聲嘆氣,“我光是想想未來數十年都得在這樣的規矩里度過,就覺得前路無光。”
她又看沈清棠,好生羨慕,“妹妹是不愁了,那平南王妃出了名的好說話,好性子,往后妹妹嫁過去也沒有規矩城府等著妹妹。可我卻是太子良娣,數不清的規矩體統是一則,往后進了宮還不知是個什麼境地。”
養在深閨里的姑娘,不知世事,臨出嫁前才懂得這些個道理。
沈清棠柔聲寬慰她,“姐姐不必自擾,你與太子殿下多年相識的情分在,他定會悉心護著姐姐。”
事到如今,裴子萋也只能期冀太子是個良人。
夜里裴子萋也要與她睡在一處。
銜雪院的床榻上,兩人各枕著一只軟枕,借著屋子里清幽的月光閑語碎話。
裴子萋絮絮叨叨說了好些閨房話,忽而將話頭扯到沈清棠頭上,“妹妹是與大哥哥起齟齬了嗎?”
原是這些日子沈清棠刻意避著裴琮之叫她瞧見。
沈清棠搖頭,“沒有。”
“那你們怎麼都不說話了?”
好幾次遠遠瞧見了裴琮之,沈清棠都拉著她偷偷走開。
沈清棠自有藉口,“琮之哥哥事忙,我們怎好去打攪他。”
裴子萋仍是覺著奇怪,“是嗎?往常大哥哥忙的時候也有啊,怎麼不見你這麼生疏。”
翌日去聽禪院請安,裴老夫人也是問沈清棠,“怎麼這些日子都沒瞧見你和你琮之哥哥一道來?”
兩人從前關系好,一道來請安是尋常的事。
沈清棠面色如常,盈盈笑道:“琮之哥哥每日早出晚歸,我也趕著去教引嬤嬤那兒,許是時辰對上了,總是遇不著哥哥。”
裴老夫人不疑有他,“我說呢,你們兩個往常關系是最好的,近日里卻總是瞧不見。”
她現在又極樂見兩人關系親近。
畢竟沈清棠與燕城的親事已經定下,她再不愁裴琮之有旁的心思。也盼著他們關系親近,往后多多往來交際。
“對了。”
裴老夫人想起來,“你那銜雪院太過冷清,只有采薇一個丫鬟伺候著。那落月又年紀太小,幫襯不上。我想著,再給你買兩個丫鬟來,等來年隨著你一同出嫁,也是個知根知底的,往后你吩咐做事,都稱手些。”
她乖巧應下,“清棠都聽祖母的。”
很快管事嬤嬤便將兩個丫鬟送了過來,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,生得也都有些姿色,標致動人的臉。
管事嬤嬤暗暗對沈清棠道:“姑娘別疑心。您嫁去平南王府里,總要有貼心人。老夫人這也是為了姑娘好,旁的人哪有自己帶去的好拿捏。”
高門世家的規矩,姑娘出嫁都會帶上親近的丫鬟,給夫婿收房用。
沈清棠也知,她面上看不出一絲不悅,妥帖點頭,“我明白的,嬤嬤回去替我謝謝祖母。”
第38章 花燈會
真是個玲瓏姑娘。
管事嬤嬤眼里不免帶了幾分贊許,去聽禪院回話。
兩個丫鬟還候在廊檐底下,沈清棠喚她們進來,問籍貫姓名,何許人家。
兩個丫鬟依次答。
“奴婢白露,上京人氏。因家境貧寒,自賣進府。”
“奴婢貍奴,家在青州……”
沈清棠忽然打斷她的話,不可置信問,“你叫什麼?”
“奴……奴婢叫貍奴。”那丫鬟有些害怕,磕磕絆絆答,“奴婢小時候身子弱,老人家說取個賤名好養活,便叫了貍奴。”
虛驚一場。
到底是懼這個名,沈清棠想了想,“貍奴這個名實在上不得臺面。我給你改一個罷,叫蒹葭,可好?”
那丫鬟立即行禮,“奴婢蒹葭,謝姑娘賜名。”
白露和蒹葭初來銜雪院,并不熟悉,好在采薇悉心教著,也沒有一等大丫鬟拿喬作態的架子,姑娘也是極好說話的。
兩個小丫鬟都暗自慶幸,遇上了一個好主子。
夜里她們就住小偏房,和采薇落月睡在一處。
采薇對她們道:“姑娘夜里不愛有人在房里伺候著,不必輪番守夜。只是睡覺得機警些,不要睡得太死了。姑娘有時會夢魘,記得屋子里時常備著川芎茯苓水,姑娘夜里若醒了喝了可以安神。”
白露好奇問,“姑娘經常會夢魘嗎?”
“也不是經常。”采薇道:“一月里四五次總是有的。”
結果這夜里,沈清棠便夢魘了。
采薇過來伺候她,遞上安神的茯苓水,再打盆溫水來擰帕子給她拭汗。
沈清棠喝了水,到底嫌身上黏膩,又換了件干凈清爽的雪錦緞褻衣,才又重新歇下。
白露和蒹葭也在旁邊幫忙,遞帕送水的間隙偷偷瞧一眼榻上的姑娘,再默默退出來。
好在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時常有,大多時候銜雪院一熄了燭便寂靜下來。
蒹葭這夜里反復翻身,不得眠,悄悄自被里起身。一旁的白露察覺她動靜,睡夢里嘟囔問她,“這大晚上的,你干嘛去?”
“我腹痛。”蒹葭捂著肚子,極小聲,“我去方便,很快就回來,你快睡吧。”
她沒驚動熟睡的采薇和落月,輕輕披了衣裳,躡手躡腳推門出來,腳下步子半點沒停,直往東邊去。
東邊的院子是裴琮之住的歸崖院。
書房里,蒹葭跪在地上,向裴琮之交代近日里姑娘的作息日常,事無巨細,無一遺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