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就好。”昭和道:“我當時聽著,都嚇了一跳。那狩獵場里什麼猛獸都有,沈姑娘這般嬌弱,可不要出了什麼事才好。好在沈姑娘是吉人自有天相,安然無恙地走了出來。”
她話里有話,不知情的人卻聽不明白,只附和著道:“是呢!當時我們聽著也嚇了一跳,萬幸沒出什麼大事。”
也有人感慨,“只可惜了那匹河曲馬,那可是匹萬里無一的良駒呢!聽說平日里是極溫順的,也通人性,也不知怎的就突然發了狂。”
秋狩規矩,受驚發狂的馬,自然是要被處理掉,連帶著那梧桐落香,一同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世間。
沈清棠斂下眸,將那些莫名情緒藏進眼里,“是啊!可惜了那匹河曲馬。”
——替她受了無妄之災。
宴席過半,要去園子里賞綠梅,看雪景。
沈清棠跟在一眾貴女后,看蔌蔌天花落,寒梅疏樹。
她無意爭先,昭和公主卻偏偏隔著人群將她喚至身邊,親昵對她道:“不知為何,我雖只是第二次見你,卻總覺著有種親近之感。你我年紀也相仿,往后常來宮中坐坐,與我說說話。”
公主吩咐,她只能垂首應下,“能得殿下垂青,是清棠的榮幸。”
昭和微微一笑,也做極了親近模樣,過來挽她的手,一同游園賞花。
積雪未掃,綠梅枝頭落雪簌簌,有宮女聽吩咐折來一支綠梅,遞與二人嗅。
卻不知忽然從哪兒冒出一只貍貓,直沖著手拿綠梅的兩人撲去。
“昭和公主——”
“清棠妹妹——”
驚慌呼喊聲迭起。
關鍵時刻,是沈清棠棄了手里的綠梅,轉身緊緊抱住了昭和公主,以身相護,擋在了她的面前。
貍貓從她們身上疾掠而過,鋒利的尖爪揮舞著。
場面一度混亂,等到眾人回過神來,兩人已經抱在一處重重摔倒在地上。
“昭和公主!”
貴女宮人們一窩蜂涌了上來,貍貓受了驚嚇,頃刻間逃竄得無影無蹤。
她們被宮人們攙扶起來,因著摔在雪地里,倒也沒摔多疼。只是沈清棠的手背叫那貍貓撓了一爪子,道道血痕,瞧著頗是觸目驚心。
“妹妹你沒事吧?”裴子萋慌張來看她。
沈清棠搖搖頭,就聽旁邊有人驚詫出聲,“殿下,您肩頭怎麼了?”
昭和公主肩頭也叫貍貓抓了,因著衣襟擋著,起初沒發覺,后來肩頭滲出血來才恍然覺得疼。輕輕撩開來看,清晰爪痕深可見骨。
稍稍一碰,便是鉆心刺骨的疼。
御醫來得很快,先看昭和公主的傷。
金尊玉貴的公主殿下何曾受過這樣重的傷,一時眼都疼紅了,滿腔怒郁之火無處發泄,咬牙恨恨要宮人將那貍貓抓來泄憤。
宮人哪敢置喙,忙領著人四處去尋。
御醫再來看沈清棠,姑娘從始至終安安靜靜坐在那里,就連說話的聲音也是低柔輕軟的,微微頷首,“勞煩了。”
第25章 設局
她撩起衣袖,露出斑駁血痕的手背來,安靜看他包扎,不發一言,只偶有受不住疼微蹙著眉。
一道漆玉屏風后,昭和緩過神來,沉思著神色,靜靜打量著她。
方才自己本可以不受傷的。
吸引貍貓的香料分明抹在了那株綠梅上,沈清棠拿著綠梅,那貍貓該撲她才是。若不是她擅作主張,跑過來護著自己,自己何須受這無妄之災?
偏自己還不能惱,方才那麼多雙眼,那麼多人都瞧見了,沈清棠是為了護著她才受的傷。
昭和公主真是滿肚子委屈沒地發,還得裝的關切模樣去問御醫,“沈姑娘的傷如何?可有大礙?”
聽得御醫一句「無礙,只傷了外皮,仔細照料著很快就能好」,她心里愈發恨地咬牙切齒。
苦心謀劃一場,她倒沒什麼事,只將自己搭了進去。
方才御醫說了,肩頭的傷抓得極深,便是好了,往后只怕也得留疤。
未出閣的姑娘好好的,平白身上留上一道疤,任是誰也不能善了。
昭和真是恨極了。
面上卻裝的是半點不顯,只故作慶幸道:“好在沈姑娘沒事,方才那樣驚險,你不顧自己的安危來護我,我當真是過意不去。”
沈清棠聽著,面色也有些歉疚,“到底還是沒能護住殿下,是清棠的不是。”
“怎麼能怪你呢?你也已經盡力了,自己連手都傷著了。”
昭和扶著宮女的手從屏風后走出來,目光落在姑娘被雪水染得臟污破損的裙上。
方才摔在雪地里,兩人的衣裳都叫枝椏勾破了。
她好心提議,“沈姑娘的裙臟了,也破了,我讓宮人帶你去換件干凈的吧,宴席還沒散呢,總不好這樣出去見人。”
沈清棠垂眸看了看,的確是不便見人。
園子里還有不少貴女等著,她也沒有推辭,跟著昭和吩咐的宮人去了偏殿換衣。
外頭白雪皚皚,風霜肆虐,偏殿里頭卻是溫暖如春。
宮人將托盤里的衣裙放下,恭敬對她道:“沈姑娘,奴婢就在外頭候著,有事您喚一聲便是。”
她退出去,徒留沈清棠一個人在空曠的殿內。
今日大雪,偏殿內昏聵無光,只燃著幽幽火燭照明。
燭光晦暗,明明滅滅,恍惚映著屏風里間負手立著個人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