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老夫人點點頭,滿臉笑意,“她如今和平南王世子情意深厚,正瞧著是天造地設的一雙佳偶。我也有心要將他們倆撮合。再說了,若是與那平南王府結了親,你在朝中往后也有人幫襯著。”
說起來,真是件極好的事。
只是裴琮之聽著卻是神情淡淡,“此事不急。平南王府現如今連個頂事的人都不在京里,人家是什麼意思還猶未可知。祖母還是不要操之過急,這件事,等過些時日再商議也不遲。”
他輕飄飄便將此事推脫了過去。
這般態度,倒是叫裴老夫人也看不明白,待他走后,疑惑問張嬤嬤,“近些時日,他們兄妹倆可起了齟齬?”
“不曾啊!”張嬤嬤想了想,“前幾日還聽說沈姑娘記掛著大公子,日日往大公子院里送吃食呢!府里人都說,這沈姑娘和咱們大公子的感情真是一日親似一日了。”
“這倒是奇了。”裴老夫人愈發不明白,“這感情好,琮之還怎得對沈丫頭的事如此不上心呢?”
張嬤嬤耳清目明,瞧得真切,“怕是上心的。只是,不是老夫人以為得上心而已。”
她俯去裴老夫人耳邊,細細低語幾句。
裴老夫人詫異,“怎麼可能?他們自幼一同長大,琮之只拿她當妹妹,如何會起這樣的心思?”
“怎麼不會?”張嬤嬤提醒她,“老夫人想想,這麼些年,除了沈家姑娘,大公子可與別的姑娘親近過?”
的確不曾有過。
這麼些年,瞧上裴琮之的大有人在。
剛及弱冠,就高中進士,入了翰林院,又生得翩翩如玉,清矜疏朗。這般風流倜儻的郎君,叫上京城里大半姑娘都失了芳心。
往前幾年,也有大膽直白的姑娘,主動尋上門來。
他溫和有禮,卻是不容抗拒的將人家姑娘攆了出去。
其中,數太傅府的六姑娘最是出挑。
這樣的事來上幾次,外面皆傳翰林院的裴小翰林潔身自好,不近女色。
裴老夫人倒也是為他婚事焦急,旁敲側擊著問過幾次,皆被他以「不立業何以成家」為由擋了回去。
第24章 貍貓
承平侯出家不理俗世,主母江婉又是個不管事的,府里大小事都由裴琮之做主,他的婚事當真就這麼延誤了下來。
直到今日,裴老夫人才恍然大悟,“原來琮之存的,竟是這麼個心思?”
可是不可以。
裴老夫人不能同意。
她的嫡長孫是什麼人?
父親是煊赫一時的大將軍,母親是已故太后的親侄女,嫡親的妹妹現下又在和儲君議親。
算下來,他們承平侯府一脈也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。
裴琮之以后前途不可限量,自然也需要一個門當戶對的妻族來匹配扶持他。
區區一個陵川來的,小門小戶的姑娘。
裴老夫人憐她孤苦,疼她是一則,若要讓她嫁與裴琮之,卻是萬萬不行。
裴老夫人的顧慮張嬤嬤看在眼里,又來寬慰她,“老夫人不必焦急。這原只是我的一點猜測,也沒說便是真的。再說了,眼下平南王府的小世子對咱們沈姑娘情根深種。若是平南王回了京,定下兩人的親事。大公子便是存了那個心,也只能作罷。”
說的極是。
事到如今,裴老夫人倒是徹底下了決心。
沈清棠與燕城的親事必定要促成。
自然,她過繼到江婉名下一事也要盡早定下,以絕后患才是。
十月初八,孟冬,上京城里落了入冬以來第一場雪。
沈清棠和裴子萋應昭和公主相邀,去宮中踏雪賞梅。
白毫銀針的貢茶,采了梅梢上的新雪來烹,用白玉蓮瓣茶壺盛著,這是宮里極奢侈風雅的尋常。
昭和公主居上座,高貴的眼慢慢巡視一圈,最后落在沈清棠身上,問她,“沈姑娘這是初次進宮吧?”
旁邊還有好些高門世家的姑娘,也是受她相邀一同來賞梅的,聞言笑道:“殿下不知,上次宮里中秋夜宴,沈姑娘也來了呢!”
不止來了,還將燕城世子的魂兒都給勾走了。
那眼巴巴地瞅著,肆無忌憚的樣,可是整個宴席上的人都瞧見了。
當然后面的話,她只敢在心里念叨,也不由偷偷瞧沈清棠一眼。
可憐的姑娘,得罪了昭和公主,能討什麼好。
她們都知,什麼踏雪賞梅,什麼公主相邀。這一場,分明是昭和公主擺的鴻門宴。
只裴子萋不知道,還兀自高興著,嘗一口初冬新雪泡的白毫銀針,歡喜的眼都彎起來,“妹妹快嘗嘗,這茶可香了。”
沈清棠依言端了茶盞抿一口,慢慢啜飲,果然很香。
她微笑點點頭。
卻并沒吞咽,而是趁著眾人不備時偷偷吐去帕上,悄無聲息地藏在寬大袖子里,不讓人瞧見。
沈清棠萬分小心,有秋狩圍場明晃晃的例子在前,這宴席上的一切她都不會碰。
但昭和公主并不會這般輕易放過她,笑意盈盈的眼,隱藏著毒針,似要刺穿她,“說起來,上次秋狩,聽說沈姑娘的馬驚了,沈姑娘可有大礙?”
沈清棠垂眸回話,“謝殿下關心,清棠并無大礙。只是受了些小傷,在家略養了養,如今已經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