派出所不大,林鹿把車停在門口的泊車位上,車門剛打開,從里面傳出一聲女人的哭嚎,“嗚……啊……”
接著是男人暴喝一聲:“別在這丟人了,趕緊跟老子回去。”
林鹿皺下眉,江生看向她,“你在車上等我吧。”
林鹿卻下了車。
江生關上車門,朝派出所里走,派出所的牌子風吹雨淋的邊角生了銹,銹水在白墻上樓下幾行印記,一直延伸至底角下的藍色圍墻。
“啊……”女人又凄厲的哭嚎一聲,林鹿抬眼看,正瞧見男人舉起的拳頭被旁邊的片警攔住了,片警警告男人不準打人,男人臉色漲紅,站不穩,晃晃悠悠的,看起來是喝醉了。
女人跪坐在地上披頭散發,眼睛哭得紅腫不堪,嘴角有傷,胸前的衣襟有斑駁的血跡。
林鹿瞇了下眼,江生擋住她視線,握住林鹿手腕回頭看她,“這邊走。”
“……”林鹿點下頭。
倆人往另一側的辦公樓走,說是辦公樓。不過是個二層的小樓,零零散散算下來,也就十個辦公室。
一進門,有個咨詢處,其實就是守衛室,還兼收發室等功能。
江生個子高,問事窗口開得低,他必須彎著腰對著窗口問:“我找邵警官,他在嗎?”
里面坐著仨人,一個年紀大些的靠著窗口最近,他頭發有些謝頂,穿著輔警的制服,“你要辦什麼事?”
江生撅著腰,“他昨天給我打電話,通知我來認親。”
“哦。”老輔警恍然一聲,“知道你這事,去里面東數第二間辦公室。”
“謝謝。”
江生直起腰,林鹿跟著他往里走。
院里的男人已經開始破口大罵了,含糊不清。但聽著不是好話,女人就在那哭。
嘈雜的聲音加重了膝蓋痛感,林鹿覺得神經被女人哭得繃緊,又在男人的大罵中被碾磨著。
疼得她直咬牙。
走到第三間辦公室,門虛掩著,里面寂靜無聲。
江生敲了敲門,隔著門板傳來應門聲。
“請進。”
江生拉開門,辦公室不大,里面對放著兩張紅木辦公桌,左邊位置空著,右邊坐著一名四十多歲的民警,桌上放著名牌——
民警:邵正川
旁邊是他的照片,背后寫著「為人民服務」。
“什麼事?”民警問。
江生說:“您好,邵警官,我是你昨天打電話的江生。”
邵警官先是打量他,“來的挺快,請坐。”他示意下,江生說句謝謝。
回身讓出舒適的沙發椅給林鹿,“你坐。”
林鹿是真疼的受不了了,扶著椅背坐下。
江生坐在一旁的凳子上,邵警官問:“這位是?”
江生說:“我女朋友。”
邵警官點點頭,開始介紹情況。“你發布的尋親啟事被轄區的一對夫妻看見了,他們當年在平遙老家被人抱走個孩子,算下年紀跟你相仿。還有你一共的身體體征,也比較符合。”
江生左側肩胛骨上有塊胎記。
“我能見見他們嗎?”江生身子往前傾,手臂壓在桌沿。
邵警官說:“我這就聯系他們。”說罷拿起座機,看著日歷臺上的一串號碼播下去。
每一個按鍵音都像喜悅的號角,林鹿注意到江生氣息都變沉了,胸腔起伏明顯。
“喂,是房忠濤家嗎?這是沂周派出所,我是邵警官……哎,對……人來了,就在我辦公室,你們過來趟吧。”
簡單交代幾句就掛了電話,對江生說:“等著吧,他們家離派出所挺近的,一會兒就到。”
江生點點頭,“謝謝。”
林鹿感覺藥勁兒有點過去了,她起身說:“我去車上拿點東西。”
江生忙站起來,“你要拿什麼?我去。”
“不用,你在這等,人一會兒就到了。“
江生看看她腿,“你要什麼,我去拿。”
林鹿推他下,“你等著。”說完,推門就出去了。
邵警官笑著看江生眼,“你女朋友挺厲害的吧。”
這個「厲害」是在變相說江生怕她。
“怎麼看出來的?”江生露出無害的笑反問。
邵警官說:“說什麼就什麼,你也聽她的,這還不厲害?”
江生翹下嘴角,“這不挺好的,有主見。”
邵警官:“……”
行行行,你樂意就行。
彼時,林鹿剛坐進駕駛室,從錫紙包裝里摳出一片藥下來,放進嘴里,保溫杯剛扭開一絲縫隙,就聽車外一女人尖細的嗓子說:
“你看,晉牌的,是不是那小子開車來的。”
男人粗憨的聲音接著傳來,“肯定是,晉A就是晉城市內的。”邊說邊走到車前,林鹿看著一堆穿著普通的夫妻,男人盯著前面的車標看,“這車是奔馳啊,看來這小孩兒在那邊生活的不錯。”
女人抬頭往車里看,林鹿的車膜遮擋性好,在外面看不見車內情況。
“車里沒人吧,”女人警惕的走到駕駛室旁,抬起手遮著光往里看。
看不透。
男人去拉女人,“沒人,電話里不說了,在邵警官那等著。快走。”
女人笑著跟男人往派出所里走,“這小子真有錢。”
林鹿把嘴里化開的藥兩口咽下去,滿嘴的苦味,她一點都不在意。
讓她在意的,是女人的笑,那絕對不是欲見親人的喜悅。
第126章 沒有破綻
林鹿重返派出所,院里清凈了,醉酒的男人不見,女人一身狼狽的蹲在醒酒室門口哭,守衛室里的三個人剩兩個,在閑談著,走廊深處傳來女人凄厲的哭聲,回蕩在寂靜肅然的走廊里,顯得有些慎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