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嘉崇麻溜跟著江生進屋,四個人圍在電視前,林鹿握著母親的手,對她邊笑邊數,江生和高嘉崇一邊一個,當最后數到「一」時,江生偷偷的拉住林鹿的小手指,林鹿感覺到,轉頭對他笑笑。
這一刻,所有的煩惱、無奈都被淡化,讓人渴望美好與新生。
江生也彎起唇,露出小虎牙。
電視里滿場紛飛著彩帶,所有人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,他們大聲向電視機前的觀眾問候:
“過年好……”
林鹿今晚睡在林靜文的房間,母女倆很久沒睡在一張床上了。林鹿側著身,盯著黑暗中模糊的輪廓,“媽媽,”
“嗯?”林靜文應。
她握住母親的手,“媽媽,你給我講講我小時候的事吧。”
林靜文動了動身子,調整姿勢,“怎麼突然想聽過去的事了?”
“嗯,”林鹿枕著胳膊,“就突然很想聽。”
林靜文的語氣帶著笑意,“那我從什麼時候開始給你講?”
她聲音亦如往常般的輕柔恬淡,語調也沒巨大的起伏,聽著很舒服,會讓人做個安靜的聆聽著。
“從知道我存在的那天吧。”
“懷你的時候就特別不饒人,有你就開始孕吐,一直吐到你下生,人家懷孕體重都長,到我這不增反掉,快三個月了,營養跟不上,醫生建議我注射營養液,不然這孩子要保不住。
生你那天,正趕上梅雨季,又悶又熱又潮又濕,我當時剛出學校大門,羊水就破了。還是校門衛的保安給我叫的救護車,你生下來不足月,瘦瘦的小小的,放在保溫箱里呆了一個月。退黃疸也比別的孩子慢,我去看你的時候,你就跟扔進雄黃粉里泡過似得……后來你上幼兒園了,只要有小朋友傷風感冒,你一準也跟著病,幼兒園的阿姨都說,你這孩子碰瓷的本事大著呢……”
“呵呵。”
林鹿小聲笑。
安靜的小院里,只有風聲和簌簌而落的雪,林鹿聽著母親細數過去的點滴,一幕幕都好似走馬燈般的在她眼前經過,“媽媽,”
“嗯?”林靜文停下。
“你要記得這些,千萬別把我忘了。”
呵……林靜文笑了,撥開她額上的劉海,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,“我怎麼會忘了你呢。你是我最愛的女兒。”
林鹿閉上眼,眼眶發酸,她平靜下,說:“媽媽,我第一次拿到服裝設計大賽時,你高興嗎?”
靜了兩秒,她聽到她說:“我為你驕傲。”
林鹿眼角濕潤了,她往林靜文懷里鉆了鉆,摟著人說:“媽媽,我下輩子還做你女兒。”
林靜文輕順著她頭發,“不嫌我管得嚴厲?”
她聲音發悶,“不。”
“那下輩子,我管得更嚴,你不聽話我就罰你。”
林鹿咯咯笑兩聲,“你舍不得。”
“我舍得,”林靜文笑語。
林鹿幫母親拽了拽被角,“睡吧,媽媽。”
“嗯。”
彼時,西屋的倆人也沒睡。
“你睡著沒?”高嘉崇盯著漆黑的天花板問。
江生背對著他,屈肘枕著胳膊側躺著,“沒有。”
倆人穿著紅襯衣在烏漆墨黑的房間里有種詭異的即視感。
高嘉崇翻了個身,“林姨以后要不認識我了,”說說人還憋了巴屈的淚目了,從后面摟著江生腰,“嗚……”
滋溜一聲,蹭了江生一后背鼻涕。
“尼瑪——”江生彈坐起來,一腳把高嘉崇踹床底下,回手摸下后背,濕漉漉黏糊糊的,嫌棄道:“你真惡心!”
“臥槽,你真踢我……江生我跟你拼了。”高嘉崇跳上床,跟江生打鬧起來。
“你大爺的,往哪踹!”江生爆罵句。
“我去,你的……這麼大!哎我服了,我的腰……”高嘉崇求饒。
倆人的嬉鬧聲傳到東屋,林靜文睡著了,林鹿睜開眼,撐著上半身往東屋的窗戶看眼,咬著牙口型罵——
小崽子大晚上不消停!
這一夜,林鹿翻來覆去的睡不著,閉上眼就是高嘉崇驚呼的那句,「這!麼!大!」
……
高嘉崇給店里放假兩天,初三開業。瀟姐也跟兒子過年,四合院里組成了一個特殊的臨時家庭。
江生和高嘉崇一早換上新衣服,來到東屋,見到人后,齊齊的向他鞠躬——
“林姨,過年好。”
林鹿杵在那,林靜文也微怔兩秒,霍得,她就笑了。
“好,好。”林靜文轉過去招呼林鹿,“小鹿,快把我包拿來。”
林鹿明白她意思,從包里拿出疊錢,一個人面前一疊,“來,給姐姐拜年,有壓歲錢。”
高嘉崇嘿嘿兩聲:“姐,過年好。”
“真乖。”林鹿看向江生,眼尾挑挑,“拜年啊,弟弟。”
江生臉一沉,嘴一咧,林鹿看到他磨小虎牙。
她抖了個神,想起每次最后一刻,他都喜歡用小虎牙咬著她不放,那感覺又疼又刺激。
壓歲錢倆人都推回去,誰也沒要。
早飯江生做的,高嘉崇去院子里掃雪,林靜文站在窗前,說:“這倆孩子真挺好的。”
林鹿看眼窗外,又將視線落在腿上的畫本,淡淡道:
“在世俗的眼睛里,好與壞都被加了特定的標準。”
林靜文轉過身,身后是窗外白皚皚的雪。
林鹿坐在沙發上,邊畫著邊說:“學業、事業、金錢、地位、名利。”
“你在意嗎?”林靜文看著她,“如果江生以后什麼都沒有,一無所成,你還會喜歡他?還會愛他?還想跟他在一起?”
彼時,門外站著江生,他手里端著碗雞蛋面。
院子里掃帚劃過雪,發出沙沙的聲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