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林姨哪里不舒服?”高嘉崇無心一句,江生的第一反應是從車內視鏡看向林鹿,后者說:“常規檢查。”
“大過年的還檢查。”
江生真想一巴掌拍他頭上,話這麼多呢!
林鹿說:“嘉崇,打火機有嗎?”
高嘉崇摸兜,從羽絨服兜里拿出打火機遞給后面的人,林鹿接過,林靜文說:“車里就別抽了。”
林鹿把煙盒一并收回,揣進兜里,“我一會兒下車抽。”
話題被打斷,車內陷入安靜。
大過年的,商業街里還有最后一批擺著對聯的小攤位,期待著年關歲尾的最后一場生意。
看著紅紅的燈籠,林鹿收回眼,林靜文說:“還記得你小時候我給你買過一個小燈籠嗎?比這個要小好幾圈,有半個西瓜那麼大。”
林鹿回憶著,六歲前的記憶不是特別清晰,好像有這麼回事。
“你忘了?”林靜文問她。
林鹿說:“記得。”
“燈籠是什麼樣的?”
這下把林鹿問住了,她沒回,林靜文說:“是個小兔子,下面綴著金光色的穗子。手柄有開關,按一下燈就亮了。”
“林姨,你都記著呢?”江生笑著。
“當然了,不光記著這些,她小時候還總生病,我就抱著她大半夜往醫院跑。”
林鹿聽著,面無表情,可眼睛里卻目光復雜,記憶隨著她平實的描述變得清晰。
車緩緩駛入醫院正門,四個人下車,走進醫院。
林鹿找到之前聯系好的醫生,先給林靜文做了一個簡易精神量表(MME)和使用日常生活能力評估(ADL)量表,這是目前臨床上測查老年癡呆損害程度最常見的量表。雖然不能作為診斷,但可以作為參考。接下來又做了一些常規檢查,安排她去做了腦電圖和顱腦CT。
最后確診為:阿爾茨海默病。
第109章 怕她忘記
回家的路上,林鹿異常沉默,江生在旁陪著林靜文聊天。看她現在一切如常的樣子,與昨晚走失時判若兩人。
一直到車停在四合院,江生下車轉身過來扶林靜文,“慢點,地上有冰。”
林鹿把檢查結果拿在手里,林靜文對高嘉崇說:“嘉崇,一會兒回哪?”
高嘉崇說:“店里。年夜飯店里訂出去五桌。”
“晚上沒有桌吧?”
他回:“沒有。”
“晚上過來吃,在這過年。”
高嘉崇惶恐,他多少年沒過過一次像樣正經的年了,他想答應,可想起林鹿也回來了,眼睛瞟向林鹿,后者看著他,眼神很淡,“……讓你來就過來。”
高嘉崇樂了,“欸,我忙完店里的幾桌就過來。對了,我還讓廚師準備了菜,到時候我打包帶回來。”
林鹿心里裝著林靜文的病,帶著林靜文往屋里走。
高嘉崇見狀,問江生,“不是不樂意了吧?”
江生笑著,“沒,她是擔心林姨的身體。”
“這樣啊。”高嘉崇點點頭,“林姨不就心臟病嗎?”
告知檢查結果的時候他在吸煙區抽煙,沒聽到。
江生回頭,看眼院里空蕩蕩,壓低聲音說:“林姨得了老年癡呆癥,別跟她提。”
“啊,”高嘉崇擰起眉,“不能吧。”
高嘉崇被江生推上車,“快去店里照看著。”
看著離開的車,江生轉身進了四合院。
巷子里,鋪著放完的鞭炮,紅紅的碎屑鋪滿路,一直延伸至巷子盡頭,與青磚白雪搭配,帶著冬天的特色的質感。
開著開著,高嘉崇眼睛蒙上一層水霧。
林靜文搬回來后,他經常被叫去四合院吃飯,上個月這邊來了一股邪風,也不知道誰說的,今年兒子不好過,當媽的給兒子買紅襯衣就能躲過去這次災,林靜文聽瀟姐說起這事兒后,給瀟姐拿了錢,讓她去商場給江生和高嘉崇各買了一套紅襯衣,當瀟姐給他送店里時,他拎著購物袋心里就像被什麼東西裹住了。
暖暖的,溫熱的,高嘉崇眼睛有點紅,吸了吸鼻子,讓瀟姨先別走,去廚房打包了份牛肉和水煮魚讓他帶回去。
高嘉崇比江生的命運沒好多少,他從沒感受過家庭溫暖,更沒體會過母愛,林靜文平時的照顧,和今天的事,都讓高嘉崇感概萬千。有時候他都嫉妒江生,找個女人漂亮,雖然脾氣怪點,可胸大腿長還是個設計師,準丈母娘還喜歡他,對他像親生兒子似得。
昨晚的事,高嘉崇聽江生提了,可一想林靜文以后要不認識自己,他鼻子里就發酸。
他用袖口蹭下臉,袖子邊濕潤了一塊。
午后,林鹿坐在床尾,給躺在床上的林靜文讀書。
她邊讀邊看林靜文,她的臉色的確比在紐約好,唇色也沒那麼紫。可那病,讓林鹿心里泛起一陣陣酸。
醫生說了,這種事以后出現的頻率和時間會越來越長,最終的結果是誰也不認識,家屬要多拿出時間照顧老人。
床上的人已沉沉睡去,林鹿把書闔上,放在書架上走出房間。江生看到人出來,把林鹿拉到西屋。
倆人對坐著,江生看著她,“你別擔心,其實也沒醫生說的那麼嚇人,你看現在人不好好的。”
林鹿現在心很煩,她接受不了以前溫柔優雅的林女士變成一個目不識丁,毫無認知能力的障礙者,她面對不了那樣的她。
“我定了一個手環,上面刻著她的名字年齡還有住址及電話,電話號碼留我和嘉宏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