歐陽武回頭看看沉默不語的陳秀蓮一眼，搖搖頭，沒再說什麼。

　　他們在萬秀山下了高速，從主干道穿過鎮子，一路向東行駛五十多公路，最后到了一處植被濃密的山丘之下。

　　幾個村干部正等在這里，車子一停，他們就呼啦啦地趕了過來。

　　歐陽武下了車，與老幾位熱情地寒暄一番，簡單介紹過家人后，大家一起往山腳下走。

　　從公路到山腳二百多米，要穿過一片泛靑的莊稼地，如果買下那片山，就要在地里買來一條路。

　　村干部的功課做得很足，怎樣修路，怎樣建廠，怎樣運輸，都說得頭頭是道。

　　歐陽給蔚蔚當攝影模特，一路玩鬧著到了山腳。

　　梨樹林里有好多一人多高的大石頭，基本上都是花崗巖。

　　歐陽雖然是外行，也能看出其品質相當不錯。

　　沿著山路登到山頂上，向南看，一大片水庫映入眼簾。

　　視野登時開闊了。

　　湖光山色，山花爛漫，令人心曠神怡。

　　歐陽贊了一句，“風景真好！”

　　一個村干部說道：“是啊，一邊做生意，一邊把景兒看了。”

　　歐陽搖搖頭：“爸，你要是真把這山開了，未來肯定會遭人罵。”

　　幾個村干部齊齊變了臉色。

　　一個年輕點的男子急赤白臉地說道：“這是什麼話！這是我們村集體做的決定，絕無那種可能。”

　　歐陽武在歐陽肩膀上按了一下，“你這孩子，竟胡說八道。”

　　歐陽道：“爸，我沒瞎說。這山體量不大，礦石不多，但位置很關鍵，一旦崩得亂七八糟，整片風水可能就破壞了，到時候村里人有個頭疼腦熱，一定會往這上面想……”

　　她看過這方面的案例，人腦袋打成了狗腦袋，礦主陪了個底朝天，不值得。

　　響鼓不用重錘，歐陽武出了一腦子汗——他之所以帶家人來，是因為已經談到簽合同的地步了，這個時候反悔，大家都很難看。

　　幾個村干部面面相覷，其中有兩個看歐陽像看仇人似的。

　　歐陽理解他們想要快速致富的心理，但理解歸理解，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老爸掉進火坑里。

　　她心思一轉，又道：“你們這里離景城近，風景秀美，完全可以考慮做農家樂、釣魚之類的短途旅游項目，何必以犧牲環境為代價呢？”

　　“旅游？”一個村干部面帶不屑，“誰會來我們窮山溝旅游啊。”

　　歐陽道：“當然是有錢有閑的城里人了，踏青、看景、釣魚、麻將、泛舟、吃山野菜，對他們都很有吸引力。關鍵在于宣傳，只要宣傳到位，不愁沒客人。你們要是想象不出來，可以去西部的某些省份看一看，這種可持續發展的經濟，比你們賣個山頭好多了。”

　　陳秀蓮拉拉歐陽武的手，后者亦若有所思。

　　幾個村干部似乎也動心了，三三兩兩地耳語好幾句。

　　盡管他們不知道農家樂是不是真能賺到錢，但他們知道，一旦辦成了，肯定比賣個山頭，每家分幾千塊更好。

　　領頭的村干部問歐陽武，“歐陽老板，你是什麼意思？”

　　歐陽武道：“我覺得我閨女說的不是沒有道理，我們都再考慮考慮？”

　　其實，只要提到考慮，事情基本上就黃了，大家都是成年人，懂得這個道理。

　　村干部們意興闌珊，勉強招呼兩句就散了。

　　此刻的他們不會知道，兩年后，他們和附近所有的村民都在感謝那個攪黃了村里的買賣、但臉蛋無比漂亮的外地姑娘，是她一語驚醒夢中人，讓他們過上了家家有錢賺的安逸生活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歐陽一家既來之則安之，在水庫邊上玩了一會兒，就開車往景城去了。

　　陳秀蓮蔫蔫地抱著小兒子，“真就這麼放棄了？”

　　不放棄，她怕歐陽說的那些成為事實，放棄了，又怕歐陽武將來沒有礦石，生意無法繼續下去。

　　歐陽道：“媽，一旦這座山遭到破壞，就像在風景區建了個垃圾場，那時候我們家就是眾矢之的。”

　　歐陽武嘆了一聲，“芮芮一說我就明白了，這筆生意確實不能做，現在就看京州的了。”

　　京州的買賣還得看向馳，向馳是未來的女婿，婚還沒結，他就先指望上了，歐陽武在面子上有些過不去。

　　歐陽道：“爸你要是覺得開礦累，不妨專門做代理商，賣各種裝修材料。做電器也行，向馳家就是干那個的，咱們省心省力。萬一我將來能調到京州，你還可以開個電腦手機專賣店，這些高科技產品正在快速上升期，利潤高銷量快。”

　　她說的歐陽武不但考慮過，甚至多方面打聽過，他還是覺得做生不如熟，這才到處張羅起來。

　　一家人去了海邊，拍照、放風箏、堆沙子……玩到中午，又去漁民之家用餐。

　　周六人多，沒有預約，就只能在二樓大堂就坐。

　　歐陽讓服務員安排到了靠窗的位置。

　　樓下是停車場，停車場周圍盛開著白、紫兩色玉蘭，再往遠看就是一望無際的碧藍了。

　　歐陽趴在窗邊觀察陸續到來的豪車——她想起去年來這里時遇到的兩個男人了。

　　然而，直到吃完飯，她也沒看見那兩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