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了一會兒, 后院始終沒有動靜。
歐陽向馳對視一眼, 同時攀上墻頭,踩著磚縫進了院子。
農村的房子后面不開窗,但有后門。
喧嘩的外地口音隱約滲透出來,盡管聽不清,但足以證明他們此行的必要性。
向馳打了個手勢,示意歐陽留下放風,他自己過去。
歐陽照辦,往左邊走幾步,躲在一垛柴火陰影里。
向馳降低身體重心,高抬腿輕落地,一步一步走了過去。
到了后門,他掀開棉門簾,把耳朵貼了上去。
說話聲大了。
有人在堂屋喝酒,氣氛甚是熱烈。
“草,新買的運動鞋,才兩天底子就磨薄了一層。”
“喊什麼喊,等錢到手了,多少鞋買不了。”
“老大,萬一咱找不著呢?老板會不會……”
“老板不差咱這仨瓜倆棗的,做生意有賠有賺,再說了,那不是咱操心的事。”
“對,喝酒!”
……
提老板了,又完全沒提。
向馳個頭高,保持這樣的姿勢容易疲勞,他把門簾輕輕地放下,直起腰身,伸展了一下。
歐陽潛過來了,打了個手勢,示意換著來。
向馳妥協了。
歐陽在女生中不算矮,但比向馳靈巧多了,她鉆進簾子里,后背靠上門框和墻的夾角,專心致志地聽了起來。
很不巧,里面的人聊起了男女之事,有人在抱怨,老是貓在山溝溝里沒地方瀉火。
聊天內容低俗下流,可見這些人確實不是良善之輩。
“草,你們就知道過嘴癮,到時候還不是便宜了五根硬邦邦手指頭?都聽我的,別嘮了,等干完這一票,我請你們去月宮好好爽一把。”
“月宮好啊,我給大哥面子,不說了,看會兒電視就睡覺。
”
一陣腳步聲后,堂屋沒有了動靜。
歐陽正要起身,就聽一個男子說道:“明天把剩下的幾個山頭摸完,后天搬去于家村,房子我已經租好了,位置更偏僻。景區那邊就不用看著了,老二你跑一趟市區,把吃食、鞋、衣裳啥的買一買。”
一干人亂七八糟地答應了。
歐陽知道,再聽也聽不到什麼了,輕輕巧巧地從門簾子里退了出來。
向馳問:“有收獲嗎?”
歐陽正要回答,就聽門栓響了一下。
二人來不及打招呼,同時轉身,幾大步躥上圍墻,將身子掛了下去。
門“嘎吱嘎吱”地開了,不多時,院子里響起了放水的聲音。
大約十幾秒后,男子抱怨著回屋去了。
二人這才攀著石墻落了地。
向馳朝歐陽打了個手勢,二人離開胡同,重新回到進村的土路上。
向馳裹緊了軍大衣:“你聽到什麼了嗎?”
歐陽道:“只聽到兩個關鍵點,月宮和于家村,于家村是下一個落腳點。”
“月宮。”向馳重復一遍,“京州有名的娛樂場所,會員制,對方來頭不小,你的兩個點都很關鍵。”
歐陽道:“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?”
向馳道:“沒有接下來了,咱們沒有證據證明他們違法亂紀,搞不好會打草驚蛇。”
市局在許建文一案上沒有突破,目前沒有嫌疑人。
即便他們覺得這伙人有問題,但終究沒有證據證明他們和兇手有關。
歐陽道:“所以……你還是要匯報上去,我們會不會挨批?”
向馳道:“沒辦法,我們是警察,不是福爾摩斯和華生,無法獨立進行偵查,這件事由我處理,保證不牽連到你,你就不用管了。
”
北風凜冽,歐陽用大衣領子擋住臉頰,“在山里跟蹤這種事太枯燥,我們不做也好,而且,我估計查也查不出什麼名堂。”
向馳道:“你倒是看得透徹。”
歐陽微微一笑,“許建文的案子兇手做得很漂亮,找到幕后黑手的直接殺人證據很難。只要沒有直接證據,即便有懷疑的人選,我們也沒辦法繩之于法,這樁案子有的熬了。”
向馳道:“確實,就像你我的案子。”
歐陽點頭,“我的簡直是莫名其妙,無妄之災。”
向馳打開駕駛位車門,歐陽趕在他前面躥了上去,“我開吧,你需要休息,不可危險駕駛。”
向馳想到那一段路,不免有些不寒而栗,他本想說,“你開就是危險駕駛”,但想想她在市區游刃有余的樣子,又把話頭咽了下去。
他繞到另一端,拿起車座上的牛肉干,坐了上去。
車子在十幾分鐘后上了山路——坡多,陡峭,坑洼多,沒有路燈。
但北斗星車小,底盤較高,問題倒也不大。
歐陽作為歐陽睿時,自駕過大西南和大西北,即便車技不如向馳,膽量也非常了得,開得那叫一個從容自信。
向馳感嘆道:“你不簡單啊。”
“我運動細胞發達。”歐陽毫不謙虛,瞄了眼他手里的牛肉干袋子,“給我來一塊肉干,補充補充能量。”
向馳早就想吃,但感覺男女之間互相喂食不太好,自己吃又不仗義,只好作罷了。
這會兒歐陽主動求投喂,他還是有點猶豫——萬一車子一顛,摸到嘴巴就尷尬了。
歐陽不滿地問道:“向組長,你想什麼呢?肉干呀!”
向馳看見伸到跟前的小手,這才恍然,人家沒要他喂,自己來拿了。
他趕緊抓起兩根放到她手里,“我剛才在想事情,一時入神了。”
歐陽放進嘴里一根,“在想怎樣跟領導打馬虎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