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夢回，這一幕涌現，他還是無法平息自己內心的恐慌。

　　只能緊緊地抱著她，恨不得融入骨血之中。

　　“你醒了？”

　　周白一抬頭，看到顧城錦滿眼悲傷地看著她，臉上一喜，立刻放下手中的書。

　　她站起來，想按鈴叫醫生。

　　不過，被顧城錦阻止。

　　“別叫人了，我沒事。周周，我只想跟你單獨待一會。”

　　周白又慢慢地坐回去，點了點頭，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。

　　顧城錦的指腹輕輕摩挲她的臉頰，溫潤地觸碰，讓兩人心中百感交集。

　　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，只因未到傷心處。

　　片刻間，顧城錦想到，自己有可能不能一直陪著她，便滿心悲涼地難過，忍不住紅了眼眸。

　　“你哭了嗎？”

　　周白看著他，也抬起手輕輕地觸碰他的眼角。

　　顧城錦躲開，失笑著否認：“沒有，我可是顧城錦，我怎麼可能會哭？”

　　“顧城錦就不能哭嗎？顧城錦也是人，又不是鋼鐵俠。”周白說。

　　“周周，你還是喜歡說冷笑話。”顧城錦無奈道。

　　周白垂下眼眸，又靠著他的手靠了一會，才慢慢抬起頭將他的手放下。

　　“阿錦，我還記得我剛認識你的時候，你讓我嫁給你。是那麼的霸道、兇悍，當時我心里害怕極了，很長一段時間對你有感激，但更多的是怨念。如果不是因為遇到你，我的人生是不是會是另外一幅景象？”

　　“周周，你這是在跟我算賬？”顧城錦苦笑問。

　　周白喃喃地說：“不是算賬，只是仔細想一想，我跟你之間從來都是強迫與被強迫的關系。書中描寫的那些風花雪月、一見鐘情的愛情，我似乎都沒有過。”

　　“我對你就是一見鐘情。”顧城錦急切地說。

　　周白：“你只是因為我小時候救過你，陪你走過最黑暗的時光，所以才對我念念不忘。”

　　“不是，我對你就是一見鐘情。當初看到你的第一眼，我就認出你，我就心動了。周周，你現在跟我說這些，是不是想跟我說，你并不喜歡我？所以讓我答應方嫣然的條件？周周，我不會答應，你也騙不了我。這麼長時間的耳鬢廝磨，我們怎麼可能沒有感情？我不會相信。”

　　“這麼長時間的耳鬢廝磨，當然有感情。可是，我真的愛你嗎？”周白說：“你知道我是個很懶的人，除了熱衷于學術研究，其他的事情并不上心。你愛我，愿意照顧我，我就從來都沒有細想過，我到底是不是也一樣愛你？可是這兩天，我仔細想了想。阿錦，對不起，我可能沒有那麼愛你。”

　　“我不信。”

　　顧城錦語氣堅定。

　　周白說的每一個字，他都不相信。

　　周白閉了閉眼睛，苦笑說：“我知道你不信，一開始我也不信。可是，一想到你也許很快就會死了，不能一直照顧我，陪我到最后，我就覺得……不止是傷心，還有氣你。不能陪我到最后，為什麼還要招惹我？卻唯獨沒有想要跟你一起去死的念頭。所有的過往案例、文學作品里不都說，生死相依。但是，你死了我一定不會陪你一起死。”

　　“我沒有想過讓你陪我一起死，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活著，好好地活著。”顧城錦痛心道。

　　“原來是這樣，我還以為，你想讓我陪你一起死。”周白苦笑。

　　“我從來都沒有這麼想過。”

　　“那你也沒有那麼愛我。”

周白說。

　　顧城錦蹙眉。

　　周白道：“在這個世上，最痛苦的莫過于背負。你希望我留下我們的孩子，眼睜睜地看著你死，一個人把孩子撫養長大。卻從來都沒有想過，如果我愛你，我該有多痛苦，這一生都會活在思念你的痛苦中無法自拔。也沒有想過，我們的孩子沒有父親的陪伴，該有多麼的可憐。你所謂的愛我，不過是你自私自利，想要成全你所謂的愛情，想要留下一個后代，卻沒有真正為我著想。”

　　“周周，對不起，是我對不起你。”

　　周白的話，如同尖銳的利器刺在顧城錦的心上。

　　他痛恨自己生病，痛恨自己不能兌現照顧她一生的諾言，可是卻又無能為力。

　　周白卻苦笑一聲，站起來說：“阿錦，你我都知道，說對不起沒有任何作用。你也明白，我想要說什麼。答應方嫣然，我們都可以好好地活著，或許你不會再遇到一見鐘情的女孩，或許我也不會再遇到像你這麼照顧我的人。可是，我們都會活著，不是嗎？”

　　“我不答應，周周，我不答應。你別拋下我，求你別拋下我。”

　　顧城錦低聲抽泣，哽咽著懇求。

　　他哭得像個孩子。

　　不可一世、倨傲自負的顧三少，此刻像個孩子一般哭泣哀求。

　　只求，周白不要拋棄他。

　　那樣，會讓他覺得比死還難受。

　　周白別過臉去，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。

　　嘴唇哆嗦著，狠狠咬了咬自己的唇，才強迫自己冷靜。

　　“孩子……我已經打掉了，我不會像你這麼自私。不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，卻還要固執地生下他。顧城錦，我是喜歡你，但是沒有那麼愛你。

抱歉，我不能看著你死，所以我選擇放手。”

　　“不，不可能，周周，你騙我對不對？你沒有放棄我們的孩子，你看，我給他準備了很多很多東西，你不能不要他，也不能不要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