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景禹梭巡了一圈,發現落地窗的門是開著的,他把十一放在沙發上坐著,把電視打開,讓他自己調動畫片看,自己則走到陽臺。
見她正趴在圍欄上,下巴壓在手背上,很平靜的望著前方的海面。
“在看海?”
他從后面環抱住他,微微彎腰,吻了下她的脖子,啞著嗓子問。
南焉一頓,任由他抱著,笑著道,“嗯,腦海里沒有記憶,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看海,就當是第一次了。原來大海……真的一望無垠,海中月,也那麼波光粼粼。”
“嗯,看過的。”
南焉側頭,“那是我一個人還是和別人……”
宴景禹搖搖頭,“和我,我們一起。”
只不過來的不是臨海城,那是他們在一起后的第八個月,老太太去世沒多久,南焉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對,每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,窗簾拉著,透不進半分光亮。
飯也不怎麼吃,過得如同行尸走肉般。
說不上是心疼還是怎麼,但就是看不下去,便推掉公司的事情,拎著她去了祈海市散心,那也算是他真正意義上,第一次,且唯一的一次,拋開所有工作,連著一個星期連工作上的電話都沒有接,就專心致志的陪著她。
因為他的陪伴,南焉當時的情緒確實要好多了,但就是不能放任她一個人待著。
她一個人待著就容易胡思亂想,甚至會在不知不覺中哭出來。
老太太的離去,讓她徹底失去了所有生活下去的動力和希望。
關在房間的那幾天,她時常會冒出一個要不干脆隨老太太一塊去了算了吧。
可每次剪刀要劃過手腕的大動脈血管時,她腦海里總會想起老太太臨走前對她說的話,“焉焉,答應奶奶,好好活下去,你的攝影展,一定會成功的,奶奶會在天上陪你一起看的。
我們南家對不起你,沒讓你感受多少溫暖,反倒給你造成了不少的傷害,結果到頭來,還讓你擔下這麼重的擔子,你媽……就要辛苦你了,若是以后有一天,你不想管她了,那就別管了,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來就好,奶奶支持你。”
這些花,讓她遲遲下不去手,那場攝影展就成了她活下去的希望了。
再后來,那場攝影展失敗,讓她把所有的希望和溫暖都寄托在了為了不拖累她而選擇自殺,還失敗的陶靜云身上。
那是她那個時間段,撐了許久,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的最后一道微亮的光。
雖然,那道光最終還是滅了。
“來的也是臨海?”南焉好奇問。
宴景禹摟著她力道收緊,輕輕搖頭,一手捏住她的下頜,低頭吻住她的唇,用力吮吸了幾下,才啞著嗓音說,“是祈海,下次我帶你故地重游。”
南焉笑了下,特意往屋子里看了眼,“不帶十一的那種?”
“好。”
他欣然應下,又忍不住輕啄了下她的唇,“兒子要是聽見了,估計又要吐槽我們兩了。”
南焉揚眉,“沒關系,我已經被他吐槽習慣了。”
“海啊,真的是個很神奇又令人向往的存在。”
可能是以前被海治愈過,所以她這會一看到海,就莫名覺得治愈和心安。
宴景禹包括她自己不知道的是,19歲那年,她憑借打暑假工攢了一筆錢,帶著老太太也去過海邊,去的就是祈海。
在那邊玩了三四天,老太太很喜歡大海,那三四天老太太玩得特別開心。
晚上祖孫倆牽著手走在海邊時,老太太說,“囡囡,奶奶希望你啊,一輩子都順順遂遂,平平安安,以后找到一個真的愛你,你自己也愛的人,圓滿的度過一生,也希望那個人能治愈童年給你帶來的陰影和痛苦。”
“奶奶一直覺得挺對不起你的,你那麼好,來到我們南家,治愈我們一家人,但到頭來,你媽她卻那樣對你……也是奶奶沒用,給不了你想要……”
那時候的南焉早就紅了眼眶,在聽到她說到后面時,早就泣不成聲了。
陶靜云待她的種種,她那樣的年紀,又怎麼會覺得不委屈不難過,又怎麼會不渴望父愛母愛,以及家庭的溫暖呢。
她太委屈,太傷心,又太在意親情了。
老太太很少會和她說這些事情,也是怕她難過,那天可能就是看到大海,有感而發。
那時候的老太太其實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了,覺得自己能陪著她的時間越來越少了,即便后來南焉說以后會再帶她來看海,可老太太知道,那可能是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了。
但她其實沒有遺憾,但最放心不下的還是南焉。
她哽咽著說,“沒有,沒有的事……奶奶,你對我很好,特別好,爸和州州也對我很好……”
除了陶靜云。
甚至到了最后陶靜云死了,她也沒搞懂,為什麼當年陶靜云會那麼討厭自己,這麼不肯承認自己。
到現在,她失憶了,自然也無法梭巡那些過往的痕跡了。
就像是,以前受盡痛苦和絕望的南焉死在了那場車禍里,而如今的她,已經獲得了新生,不會再被過往那些讓她窒息的記憶困住了。
南焉望著海面的盡頭,不知為何心頭有點泛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