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養父和你奶奶是因為病。老太太去世前你努力想給她辦一場攝影展,那是你的夢想和你奶奶的夙愿,可因為一些原因,導致那場攝影展失敗了。”
“那幾年,你養母的精神狀態,不算好,但很依賴你。”
“她是怎麼死的?”
南焉不知道以前陶靜云對自己多差,只從宴景禹的口中聽到沒以前那麼好了,心里沒多大概念。
她現在想的是,南洲是她的親生兒子,她和她沒有血緣關系,她偏心一點,好像也正常。
白發人送黑發人本來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痛苦。
從她零碎的記憶里來看,她的弟弟,真的是個很好的少年。
養母因此受到打擊也是正常的。
“你攝影展失敗后,她從樓梯上意外失足滾下去了。”
宴景禹抿唇,忽然有些后悔,為什麼當初沒有去好好了解她的過往,只知道這些片面的東西。
且當年陶靜云的死確實是有點問題,可誰都有沒有追究。
他那時候因為南焉的離開而徹底陷入頹廢和迷茫中,腦海里只有想著怎麼才能找到她,又去哪里找到她。
等后來狀態慢慢回歸后,陶靜云都死了大半年了,要想調查什麼蛛絲馬跡,都很難。
可他那時候還是動用一切手段查出一些端倪,只是這麼多年了,沒有任何可以查證的東西。
精神療養院里住的都是一些精神比較錯亂的人,樓梯的安全出口只有醫生和護士才有權限,平時都是關著的,連電梯他們都不能接觸到,陶靜云當時又是怎麼去的樓梯間呢?
又為什麼會去樓梯間?
她那段時間的精神狀態其實已經還是不錯的,尤其是她鬧過自殺后。
心里想著的,嘴里念著的都是南焉。
聽護士說,在出事的前兩天,她還在找護士要針織的毛線,說天快冷了,想給她家囡囡織一條圍巾,說她工作忙,平時也不好好照顧自己身體。
都是關心南焉的。
偶爾精神恍惚的時候,也沒有大吵大鬧,只是站在一處,憑空做出切菜炒菜的動作。
說要給她家囡囡好好補補,人都瘦了。
又或者會念叨她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有焉焉一個女兒了,她們娘倆要相依為命,她要趕緊好起來,不去拖累焉焉,還要給她依靠。
我家囡囡這幾年很辛苦,很不容易的,又要照顧她奶奶,還要照顧我。
可陶靜云想的這些,她都沒有機會和南焉說,就已經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和自己的丈夫兒子團聚了,再次把她想好好陪著的女兒拋下了。
南焉見他突然不說話了,抬眼看了她一眼,雖然還是想知道后續,但終究還是沒有再問下去了。
現在已知的事情,就已經讓她消化好久了。
像是一團棉絮,堵在她胸口,異常的難受。
眼眶依舊是酸澀的,那淚意是強忍著才沒落下來。
她好像明白了自己在來的路上為什麼那麼沉重了。
因為這個世界上,除了十一,她沒有任何家人了。
許是思及此,她沒忍住,緩緩抬頭望著頭頂那塊藍天白云。
是個好天氣。
好似比來的時候,還要好很多。
格外晴朗舒適。
南焉在墓園待了很久,很久,除了之前說了句‘對不起,奶奶,爸,媽,州州,我不記得你們了,對不起’外,她沒再開口說過任何一句話。
就靜靜的坐在那,看著墓碑上的四張黑白頭像,怔怔然地發呆。
在此期間,宴景禹在旁邊不言不語地陪著她。
兩點左右,他才出聲問,“餓不餓?要不要去吃點東西?”
“家里有他們的照片嗎?”
南焉沒有回答他,過了半晌,她忽然答非所問了一句。
宴景禹也沒想到他會這樣問。
她之前和他回星城時,什麼東西都沒帶。
后面也沒回過羅馬尼亞,那邊的房子和車子都是明廷給她辦理轉讓和出售手續的。
大多數的東西她好像都沒要,明廷只整理了三個紙箱子給她,還有幾幅攝影作品,里面就有當初她攝影展時作為壓軸的那幅作品,就是她奶奶滄桑的背影。
還有一幅應該是陶靜云的,她還穿著療養院的病號服,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拍的。
但還是被南焉用精致的相框修飾的。
家人在她的人生字典里,其實一直都很重要。
只不過,她過往的經歷里,有太多不美好的東西了,讓她的心情變得糾結別扭。
包括對陶靜云的情感。
以前的南焉,恨陶靜云對她童年時的傷害,可全世界只剩陶靜云時,她又沒法真的去割舍。
內心渴望的那點親情和屬于家的溫暖,她卑微的,不斷放低姿態地去伸手討要。
所以,當初不管有幾次差點死在發瘋時的陶靜云手里,她其實從來沒有真正打算放棄過她。
情況最差的時候,也是不去看望她,可療養院的錢,護工的錢,陶靜云吃穿用度的錢,她從來沒有克扣過。
甚至每個星期都會打電話問護工關于陶靜云的情況,還不讓陶靜云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