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走了沒幾步,忽然停了下來。
于她不遠處,那輛黑色的邁巴赫也緩緩停下。
跟在她身后有多久了?
孟瓊不知道,她只知道,兩個路口前就看到了他的這輛車。
孟瓊掛斷電話,男人也從駕駛位走了下來,他身形頎長,在夜幕中撐起一把黑傘走到她身邊停下,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她:“冷不冷?”
沒有任何的鋪墊。
也沒有任何的預告。
像是做過了很多遍一般,雨傘微微向她這邊傾斜。
那雙平日冷淡的漆眸在這夜幕中竟然的不似尋常般暗,反倒是,莫名生出幾分關心。
孟瓊有些不解。
“這是?”
沈逢西將那紙袋子遞給她,淡聲:“你的胃病不見好,去找那老中醫換了個方子。”
那個老中醫醫館開在山里,從這往返得有五六個小時。
孟瓊沒接,就這麼看著他。
兩兩相望。
是孟瓊先開的口:“是你讓喻成走的,對嗎?”
她語氣平靜,是在質問。
卻又像是已經篤定了心中的想法。
真冷啊,今天。
沈逢西心里想。
“有時候我真嫉妒他能和你這麼默契,就連跑來質問我的口氣都一樣。”
“如果我說沒有,你信嗎?”
沈逢西的嗓音很沉,強硬扯了扯嘴角,不讓自己看起來太狼狽,“孟瓊,如果我說我沒動他,你信不信我?”
雨夜的寒風凜凜,男人寬闊的身形恰恰好好替她擋住了迎面吹來的風。
但還是有些許風趁著兩側襲來,吹起了孟瓊長到腳踝的裙擺,她的指尖也微微顫了一下。
氣氛沉寂了一段時間。
孟瓊沒直接回答。
她攥住自己微涼的指尖,說:“說到這個,我倒也想問你還記不記得,曾經有次我和許小姐在北城的盛典現場……”話說到一半,她自顧輕笑了下,“算了,這種事你應該也不會記得。
但在那次,我也很想問你,信不信我,會不會站在我這一邊。”
“但最后我沒問,只是說了聲抱歉。”
孟瓊語氣釋然而又平靜,“因為當你站在她身邊向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,就表示已經不會再相信我了。所以無論我說什麼,都是沒用的。”
沈逢西心臟驟痛,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狠狠重錘了一下。
疼得他忍不住皺眉。
他不自覺攥緊了雨傘的傘柄,聲音低沉:“我和許幼晚什麼都沒有,讓她留在我身邊只是為了引出許成良,我沒讓她碰過我,也什麼都沒做過。”
孟瓊沒有打斷他的話,靜靜聽他解釋完一切,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,她也早已經猜測到了。
但她依舊溫柔。
依舊安靜。
像個聆聽者。
可沈逢西望著她,卻忽然生出一種無力感。
一種,這些都已經過去了的無力感。
“至于那個人,我不過是給了他一個選擇,不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走。”他聲音發啞,“他走,是他自己選的。”
他給了喻成兩條路,一條留下來和他競爭,另一條就是離開孟瓊,沈逢西會給他資源,也給他向上爬的機會。
這兩條路對喻成來說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,是喻成自己選擇的后者。
是他自己選的。
這片住宅區四周來往的行人不少。
他們兩人站在雨夜之中,很是顯眼。
俊男靚女,無論是誰過去都會好奇多看一眼。
“可你憑什麼讓他做選擇?”
“憑你高人一等的沈總身份嗎?”孟瓊神情平靜,說出來的話也緩緩的,毫無情緒。
“我以為我之前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確了,我們再無可能,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對我身邊的人很無恥?”
聽著她為了別的男人質問自己,沈逢西手掌刺疼,他強撐著攥緊了拳頭,短促笑了一聲,面無表情:“我一直都是這樣,一直都這麼無恥,可能怎麼辦孟瓊?”
“我沒辦法了。”
“真的,一點辦法都沒有了。”
沈逢西身上那件昂貴的高定西裝被雨打濕了一片,他整個人將近有一半都是站在傘外的,額間打理過的黑發已經亂了,垂著眸子,神色頹然。
只要有那個喻成在,孟瓊就永遠都不會再看到他。
他卑劣,他不堪,他卑鄙他無恥。
說什麼也好。
總之,只要孟瓊再肯多看他一眼,就什麼都好。
沈逢西下頜線繃著,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沉郁的狀態。
他早已變得不像他了。
變得如履薄冰,變得易彷徨,易猶豫。
甚至在那個喻成面前,勉強撐住自己的情緒,不讓自己在對方面前露出破綻,其實他心里早就已經嫉妒死了。
嫉妒他和孟瓊發生過的一切。
說不上來現在是什麼情緒,孟瓊看著他,沉默了很久,她是想說什麼的,可覺得說什麼也無法應對現在這個場面,應對這個卑微的沈逢西。
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,不該說的也說了很多遍,她沒什麼話能再給他了。
在這里站得太久,小腿肚都有些發酸。
“早些回去吧,今晚這雨一旦下,就不會再停了。”孟瓊輕聲說完這最后一句話,便徑直轉身走了。
還站在原地的沈逢西盯著她的背影。
一動也不動。
如孟瓊所說,北城今晚這場雨下得真的很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