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群老太太們平時的愛好都是養養花打打牌,沒事就喜歡聚在一起談東聊西。
沈氏這次的變故說大不大,但說小也絕對不小。
都是跟著琢磨事態的,現在誰也不敢冒著茬過來湊這個熱鬧,生怕趟進這趟渾水就出不來了,疏遠沈家是很正常的,沈母自然也知道這麼個理。但她就是氣不過,一連好幾個晚上都沒睡好覺。
元宵節當天。
整個北城熱鬧非凡,唯獨老宅這頭悄寂得很,門可羅雀。
宋姨見著沈母這幾天食欲不佳,跑去買了些她愛吃的棗泥酥。但因為去得太晚售罄了,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挑了些綠豆糕。
沈母攏著披肩坐下,看見桌上的綠豆糕,瞧著上面印的章有些熟悉,拿起一塊嘗了口,眉頭微皺,又將糕點放下了。
“怎麼幾個月不吃,變得這麼甜?”
起先還以為是沈母自己的原因。但祝黛嘗了口后也發現的確比之前甜很多,她輕聲說:“干媽,您要是想吃,我學著晚上給您做點。”
“算了。”沈母拒絕,“就咱們兩個人,沒這個必要。”
宋姨試探著問:“那要不我問問太太,看能不能讓小少爺回來陪陪您。畢竟這今天可是元宵節,咱們宅子里也太……”
太冷清了。
后半句話宋姨沒敢說出來。
沈母擺了擺手:“這時候就別讓他過來了,在他媽那邊待著吧,這小沒良心的不是總惦記著他媽。”
現在提起沈氏誰不是避而遠之。
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就別讓小家伙來回亂折騰了。
只是,沈母雖然嘴上不說,但宋姨和祝黛也能看出她眼底的落寞。
黃昏日落,往年這時候沈母和祝黛早早就開始包起餃子,讓廚房備著菜,只等孟瓊和沈逢西帶著佑佑回來。
今年果真冷清。
過年那段時間,沈母給小家伙買的煙花還有很多沒放完,就等著讓他元宵節玩,現在看來倒也用不上。
興許是閑下來的時間變多,沈母最近寂靜慣了。
常常望著一處放空。
一坐就是一個下午。
宋姨過去的時候,她已經獨自坐在后花園的椅子上睡著了。
桌上還放著個小家伙從前最愛玩的小汽車。只不過很久沒人動過,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。
怕沈母凍著,宋姨拿了塊毛毯給她披上。
“你說,是不是我之前管的太多了?”
沈母緩緩睜開眼。
問了這樣一句話。
是不會是管得太多,所以孟瓊才會和沈逢西離婚。
宋姨不好評判這樣的事,也不敢說自己主家人的壞話。但猶豫再三,還是說了句心里話:“其實有很多時候,太太都挺委屈的。”
這些年宋姨有時也是真心疼孟瓊。
這宅子里住的都是沈家人,唯有孟瓊一個外姓人,好像從未融入過這個家里之中,孤單又落寞,孑然一身來,又孑然一身去。
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,沈母都沒說話。
偌大的宅院里頭空空蕩蕩,靜得只能聽見來往的風聲。
忽地,只聽見長廊橋側「咚咚咚」一陣極快的腳步聲,正朝這邊跑來,緊接著一聲清脆的小奶音響起。
“奶奶!”
沈母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,轉頭一看。
佑佑穿著一身她過年時給買的白色夾克套裝,手里抱著個彈力球,小腿倒騰得極快,臉上掛著笑,蹬蹬蹬幾步跑過來。
“奶奶,佑佑現在是上幼兒園的小朋友啦,你看佑佑長高沒有!”
小家伙的笑又亮又晃眼。
沈母唇微微翕動了下。
再一抬頭,看到了緊隨其后走進來的孟瓊,她有些愣神,心口忽地泛酸:“怎麼大冷天的,你們也不說一聲就來了?”
在沈氏這種關頭,明明都已經離婚了,孟瓊居然還肯不計前嫌帶著佑佑回來,是沈母沒想到的。
孟瓊將手里的禮盒遞給旁邊的宋姨:“佑佑說想奶奶了,便說把他送來住幾天,來時才想起今天是元宵節,就沒顧得上和宋姨說,順道去買了些您愛吃的棗泥酥和元宵。”
宋姨接過禮盒,看著這東西,也不知為何,莫名其妙就紅了眼。
“……您這是去哪買的,太太?我去的時候早早就賣空了,還以為老夫人今天吃不到了。”
“五環那邊店的老板恰好和我認識,就順便讓他幫我留了些。”孟瓊笑,“以后媽再想吃和我說就可以了,或者我留個聯系方式給您,宋姨。”
孟瓊的確認識那邊的老板。
因為常年在他那買棗泥酥,而且特意備注說自家長輩血糖高,盡量低糖或者改用木糖醇,每次來來回回就這一樣,時間一長也就和老板認識了。
沈母目光落在那個禮盒上。
從她電視臺的位置到五環再到香山,哪里是簡簡單單的「順路」?
這麼多年,她到底悶聲不響做了多少這樣的事。
“佑佑,那你乖乖在奶奶這邊住幾天好不好?媽媽過兩天再來接你。”孟瓊彎腰蹲下,朝佑佑溫聲。這兩天臺里的工作有點忙,她手上還拎著個很沉的公文包,明顯是送完佑佑就準備要走的。
“小瓊。”
沈母忽然叫住了她,輕輕開口,“這麼晚了,留下來一起吃頓飯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