敏感的鼻子嗅到一絲煙草味,從后視鏡中掃了一眼,車后排的男人下頜線繃得很緊,眼神仍停留在那個地方沒有變,手中的煙已經記不得是今天第幾根了。
趙助從沒見過沈逢西嗜煙到這個地步。
他從來都是克制而又冷靜的。
哪怕從前聽說他剛回國獨攬大權那幾年時,幾乎無所不用其極,挖人撬墻腳,雇人拔電線,什麼下三濫的手段他都做,但即使是這樣。
沈逢西也從沒讓任何人落下把柄。
在業界摸爬滾打了幾年,就這麼把沈家的根基給穩下來了,還越做越大,連那些從前說他閑話的老總也趨之若鶩,跟在他身后諂媚著聊合作。
他單站在那,就是資本。
就是千呼萬捧的中心。
可現在,明明眼前這男人情緒沒有一絲變化,他卻很奇怪地能察覺到他平靜海面下那些蓄勢待發的洶涌浪潮,不停蓄攢,只是不知何時會爆發。
在這一刻,趙助忽然冒出一個意識。
沈總好像是在意太太的。
不,是很在意。
沈逢西吐出一口煙霧。
“去十三都。”
第四十章 錯誤
十三都,鏡花水月間,中式雅致的包廂里檀香繚繞。
侍者將門推開,沈逢西將手上的煙遞到了嘴邊咬住,伸手解開袖口,走到了圓桌的位置,輕敲了兩下桌面。
“咚咚——”
沒過幾秒,屏風后的樓梯里緩緩走下來個人影,有些模糊,越來越近。
“我說你平時撂下我三四回就算了,怎麼現在談個正經事也要遲到,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媳婦跟人跑……”
小瞿總雙手插兜,繞著屏風走出來,看見他臉上的神色冷得要命,剛要調侃的笑收了回去,干咳了兩聲,拉過主座旁的位置坐了下來,又拍拍隔壁的座。
“坐坐坐,沈總您快坐。”
“長話短說,廢話別說。”沈逢西言簡意賅。
“那也不能餓著肚子談吧?不急,咱們邊吃邊聊。”小瞿總微抬了下手示意,包廂里幾個侍者皆斂眸低頭,退下去準備菜品。
沈逢西在工作中從不會遲到,今天卻意外遲到了五分鐘。
小瞿總吩咐手下去給沈逢西的助理打了個電話。
聽對方說,他是去陪太太兒子參加家長會了。
小瞿總倒也是好奇,傳言里可是聽說沈逢西跟他那位太太關系并不好,貌合神離多年,更別提現在都離婚了。
這怎麼離了離了,還離出感情來了?
興許是琢磨的目光停久了些,沈逢西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。
小瞿總回神,笑道:“好了好了,知道你今天脾氣不好,不跟你開玩笑。言歸正傳,那位許小姐半個小時前剛登機,我去送的。”
許幼晚帶著許安走了,就在半個小時前。
臨要登機時,她一直在問沈逢西會不會來和她告別,小瞿總這人也是個花花腸子,對小姑娘狠不下心說狠話。但更害怕沈逢西,就提醒了她幾句。
“許小姐,錢人兩清,該拿到的你都已經拿到手了,不該問的就別多問,你和沈總從沒開始又哪來的結束?”
他看了眼許安,意味深長笑道:“聽我兩句勸,也別總把太多重心放在你這弟弟上,出了國,就好好對自己,拿老沈給你的錢買套房子,自己再打份零工,也夠你一輩子衣食無憂了。”
十五六歲的許安聞聲有些心虛低頭。
許幼晚沒太聽懂他話里的意思。
但很快她就會明白,為什麼自己的卡里突然少了一大半的數額。
……
沈逢西聞聲并未有過多情緒。
“她走了,”小瞿總終于正色,“接下來,你打算怎麼做?”
許成良,沈氏開發的「VOYAGE」計劃的主研發人。一年前攜項目核心技術逃竄至國外,險些讓沈氏背負十位數的巨額違約金,狡兔三窟,幾次都只找到了他曾居住過的痕跡,連影子都沒見到。直到半年前才有他潛逃回國的消息。
于是,沈逢西便將目光放在了他這兩位私生子身上。
現如今許幼晚和許安都在他的手上,找不到任何有關女兒兒子的下落,許成良必然會出現和他談條件。
“按原計劃繼續。”沈逢西淡淡。
「VOYAGE」計劃的核心技術成熟,業界早已不少人覬覦,虎視眈眈,現在按原計劃放出許成良已經攜核心技術從沈氏逃跑的消息,那麼整個北城商圈的注意都會集中聚焦于他身上。
如此一來,許成良就是想跑,恐怕連海關還沒出去就已經被某位總裁請去喝茶了。
小瞿總眉頭緊皺:“只是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?你就不怕他如果把技術賣給了別人……”
“沒有如果。”
沈逢西斬釘截鐵,不動聲色點了點煙燼,“如果怕,你可以退出。”
小瞿總頓住。
他不再思索,笑一聲:“前些年我還跟著那幫叔伯和我哥說你是個從悉尼回來的不入流混子。現在看來,我是真的該慶幸,慶幸自己沒跟你站在對立面。”
沈逢西能走到今天,絕不是靠運氣加成。
手段狠戾果斷,永遠不考慮退路,無所懼無所謂,賭就敢拿出一切來賭,從沒見過他猶豫半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