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頓飯,吃得不歡而散。
今年的除夕好像格外冷清,至少沈逢西是這麼認為的。
他走到云水閣外,聞到了煙花爆竹點燃過后淡淡的火藥味,伸手從大衣一側拿出打火機和煙來,抽了一口,煙霧逐漸將他的視線遮擋住。
腦海中突然有一個一閃而過的念想。
他抓住了這個念想。
悉尼那段時光,民居院子里總是歡鬧的,除夕夜好友圍聚在一起吃著年夜飯,唐人街熱鬧依舊,時不時竄出幾筒炮仗聲,很有年味。
他們圍在壁爐前捧著熱茶打牌玩游戲,噼里啪啦烘著暖意,電視機里是橫跨幾千里的新春晚會,那年嬉笑吵鬧不識愁。
孟瓊總會窩在他懷里,讓他給自己看牌,贏了心情一好,就親他兩口,眼睛笑得彎如月牙:“怎麼這麼厲害?”
再厲害也是你的。
他聽見那年的自己低聲說。
南邊迎來一陣風,風寒的徹骨,吹得人瞬間清醒了。
沈逢西忽然就很想見孟瓊。
想知道她現在在干什麼。
汽車行駛到LIBERO的那條街口,沈逢西在路邊緩緩停下。
視線中,是幾米遠外那幾個熱鬧的身影。
孟瓊穿著一件白色的針織毛衣,袖管擼到手腕上面,頭發松散地撩到一側,笑吟吟朝著她身邊的喻成說話,手還在不停擺弄,示意喻成調整對聯的位置。
“再向左一點,對。”她輕輕說。
喻成看著她的手勢來回倒,半天也沒擺正。
秦簡叉腰看了好一會兒:“你倆是怎麼回事,這對聯越貼越歪看不到嗎?”
孟瓊的神情愣怔得有些可愛,然后去看了眼對聯的位置,忍俊不禁。
“好像還真是。”
一旁的喻成倒是很護犢子:“干什麼?還不允許人有點缺點了?我們瓊瓊這麼完美的人除了不會貼對聯之外,沒任何問題好吧。”
秦簡無語撇嘴:“她不分東西南北,炒菜半生不熟還咸得能齁死人……”
“停。”孟瓊做了個「暫停」的手勢,笑得更深,“秦大老板,再說下去我老底就要被你揭光了。”
她整個人身上都帶著種松弛感,是和他結婚這些年里從未有過的。
沈逢西眉眼沉郁下來。
車里的空氣稀薄,有些難以喘氣。
最近煙抽得很快,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。直到打開摸了個空,才發現煙盒已經空了。
他捏扁煙盒,撥通了一個電話。
陳知易今天很忙,后面還有六七臺手術,年前很多大學生都跑去湊堆玩滑雪,一摔摔好幾個,全都是橈骨骨折的癥狀,現在都趕到這幾天手術,忙得不可開交。
就連接電話也是趁著上手術室前的功夫:“找我有什麼事?”
“沒事就不能找你。”沈逢西淡淡。
“不說掛了。”
“出去喝杯酒。”
“我很忙,孟瓊和你離婚不是因為我,我也不會哄一個男人,所以麻煩你別來折磨我。”陳知易在那頭毫不客氣,“有這時間,你不如回家藏起來哭一場。”
店門口那幾個人說說笑笑走進了餐廳里。
沈逢西收回視線,面無表情問:“你跟秦簡約好的?罵人都不變句話。”
聽到這個名字,陳知易那邊停頓了幾秒,然后立馬掛斷。
如他所言,沈逢西的確回了別墅。
走到玄關處打開中控燈,原本還黯黑的客廳霎時間亮堂了起來,那個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花仍然顯眼地擺在沙發一側,和這里黑白的簡約配色截然不同,有些突兀。
沈逢西覺得這個家里好像少了點東西。
少了點溫熱的人氣。
他將中央空調的溫度上調了三度,走上臺階時,忽然想到了什麼,腳下的步子有了目的地,走到三樓那個雜物間門口。
推開了門。
面前,幾個置物架上擺滿了他曾經的獎杯,被光打得有些閃眼,他不自覺擋了下等適應后才將手放下來。
不對,不是這些。
應該還有。
可雜物間的大小就這麼點,什麼地方都能一覽無余,包括角落里的縫隙。
沒找到他想要的那些東西,沈逢西手忽然麻了幾下,拿出手機去找聯系人,看著屏幕那兩個字忽然有些失焦,指腹模糊著去點,摁了幾次都沒摁對。
最終,撥通趙助的電話,聲音帶著少見倉促。
“去問是誰收拾了雜物間。”
趙助從沒聽到過自己上司這樣的語氣,直接從沙發上坐起來,連忙應下。
十分鐘后。
沈逢西看到了趙助發來的消息。
【沈總,雜物間是老夫人請來的保潔收拾的,她們說如果您問的是照片的事,太太已經囑咐她們全都扔掉了。】
他沉默了幾秒,將手機徹底熄屏。
時間如同靜止,隔壁臥室墻上的鐘表滴答轉動,室內儼然寂靜。
思緒混亂,沈逢西很長一段時間都沒了動作,疲憊和一種不可名狀的情緒頃刻襲來,如山濤駭浪涌上,他忽然不知該做些什麼,就那麼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。
隨后,輕闔上眼,輕輕笑了一聲。
真狠啊。
連張照片也不肯留下。
第三十七章 搬家
除夕夜當晚,LIBERO直到凌晨兩三點也依舊熱鬧,孟瓊很久沒感受到過這種輕松的氛圍了,坐在沙發旁喝下口溫乎乎的紅酒,回味稍澀,卻很暖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