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民政局,沒什麼人排隊。
也許是天氣太冷,也許是時間太早。
他們前面那對中年夫妻爭吵得尤為激烈,女方哭紅了眼,質問他這麼多年有沒有關心過自己,男方也拍桌氣憤,指著她鼻子大罵說自己忍她很多年了,要不是因為孩子,早離了。
孟瓊靜坐著,沈逢西則出去抽了根煙。
兩寸照片,結婚證,戶口本,身份證,離婚協議書。
備的齊全,等排到他們兩人時,工作人員要什麼就有什麼,看樣子是做足了準備。
審閱,登記,簽字,兩人全程沒一句交流。
登記結束后,工作人員按章程歸還身份證和戶口本,通知他們冷靜期一個月,一個月之后再來確認領取離婚證。
沈逢西沒吭聲。
孟瓊點了點頭,溫柔笑著說了聲:“麻煩您了。”
工作人員不自覺多看了一眼孟瓊,怎麼也沒法把她跟旁邊這個臉又黑又冷的男人聯系到一起,他們是夫妻?怪不得會離。
這離了,八匹馬都拉不回來吧。
兩人從民政局出來時,冬天外面風吹得人手生疼,多伸出來一會兒就要凍僵,她指尖凍得泛紅,兩只手放在一起搓著捂熱。
沈逢西掃到她的動作,淡聲問:“去哪?我送你。”
“不用,我叫了車。”孟瓊輕聲,“我和佑佑的東西這兩天會抽空去收拾。所以指紋就先別換了,騰空后我會和趙助說,這樣也不用妨礙你工作。”
沈逢西看她疏離的態度,沉默了片刻,又說:“那我讓趙助安排搬家公司。”
“也不用。”她再次拒絕,“已經找好了。”
似乎就再沒話可說了。
沈逢西點了點頭。
兩人轉身背對離開,沒道別,也沒說再會。
沈逢西沒回頭,利索轉身上了車,隨手將那個登記回執甩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,他看了一眼,漆黑的瞳仁染上些許深沉。
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,放松?解脫?抑或高高在上,等著她熬不過去再回到自己身邊,央求自己再給她一次機會?
都不是。
這是一種,連他也說不上來的無措感。
像是一直握在手心里的東西很突然地散了,如煙霧般一點點散褪,逐漸消弭,不留下任何痕跡。
他不自覺空握了握掌心,再抬頭時,民政局前那道穿著杏色長針織外套的身影已經沒了。
徹底在他世界消失。
糾纏多年,沒想到會以這樣一種突兀的方式來結尾。
沈逢西緩緩點上根煙,也不開窗,就任由升騰的霧氣將自己籠罩在這片逼仄的車廂里,將那雙眸中的情緒藏得干凈,沉默許久。
手機鈴聲響起,是沈母的聲音:“逢西啊,今天是元旦呢,你跟小瓊早點回來,聽阿姨說你們都想吃素餡的餃子,我專門讓宋姨去市場買了好多南瓜。”
祝黛也笑吟吟的:“是啊逢西哥,快回來吧,佑佑說要給你和孟瓊姐表演節目呢。”
老宅里格外熱鬧,時不時還能從電話中聽到小家伙軟軟糯糯的聲音。
車廂內的時間好似靜止,好像過了很久,又好像只是幾分鐘,他低聲道。
“她不回去。”
沈母那邊還沒察覺出什麼,很明顯不滿:“這平常不回來就算了,元旦也不回來?怎麼,嫌我那天朝她說難聽話了?要我說啊,你這媳婦真是……”
“離了。”
沈逢西吐出淡淡兩個字。
那頭的沈母和祝黛直接愣住了,等反應過來,再給沈逢西打電話,已經是關機狀態。
——
離開民政局后,孟瓊打車去了租住的公寓樓。
七十多平方的電梯房,陳設和布置雖簡單但還算干凈,最重要的是地理位置較好,開車不到幾分鐘就能抵達電視臺,距離較近。
沒過一會兒,請來的家政保姆也到了。
孫姨是個利落人,胖墩墩地笑起來很和藹,指甲縫里尤為干凈,從這種小細節總能瞧出一個人來。
“孟小姐,這兒您交給我吧,放心就是了。”
她手腳利索,干事也麻利,孟瓊對她是放心的,禮貌笑道:“謝謝您,孫姨。”
電視臺里實行輪休,孟瓊今天元旦休息,她邊下樓邊打通電話。
“趙助,這幾天麻煩你了。”
前幾天她一直悶在臺里處理晚會的事,幾乎沒什麼時間出去找房子尋保姆,這些都是趙助一個人攬下來,動用人脈關系幫她最快時間地置辦好了一切。甚至連過兩天去別墅收拾東西的搬家公司都準備好了。
那頭的趙助沉默了下:“太太,這都是我應該做的。”
“我已經不是沈家的太太了。”她想了想,“你好像只比我小兩歲吧?以后,叫我孟瓊就可以了。”
趙助一字一頓鄭重道:“但您永遠是我心里唯一的太太。”
孟瓊還是第一次從這個常年一副表情的趙總助嘴里聽到這種話,愣了幾秒,輕笑一聲:“謝謝。”她感嘆似地重復,“是真的要謝謝你。”
謝謝他冒著會被沈逢西發現的危險,還肯來幫自己。
掛斷電話后,趙助沉默。
哪里是您說謝謝。
是我,是我該說。
當年,孟瓊和沈逢西的合作合同在數字上出現了很大的紕漏,他這個剛進公司的小助理遭人誣陷,就被迫背起了這口七位數的「大黑鍋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