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逢西問她:“自己能不能抹?”
許幼晚愣怔,原還以為沈逢西要給她抹藥,失落點了點頭:“可以。”然后接過藥膏,慢吞吞給自己腳踝發腫的位置涂藥。
沈逢西走到廚房那角,看見孟瓊正拿著剛剛燒開的水壺往杯子里倒水,手背上燙傷已經快要長好,只剩下淡淡的淺粉色的疤痕,幾乎快要看不出來。
他突然想起那天孟瓊那張什麼都不在意的臉。即使聽到他在維護許幼晚,卻依舊無所謂的毫不在乎。
那副樣子是裝不出來的。
沈逢西走過去,從旁邊也抽出了個干凈杯子放到她跟前,指節微曲,輕輕叩了兩下桌面。
示意她幫自己倒水。
孟瓊連看都沒看他一眼,捧起自己那杯冒著熱氣的杯子,轉身上樓。
那身杏白色的針織長裙隨著走動幅度輕輕搖晃起裙擺,如吹皺水波,露出腳踝處一小截白皙的皮膚,倒莫名顯得晃眼。
她極淡的聲音遠遠傳來,很不清晰,像是和她的人一樣,快要散了:“其實你大可以不必這樣來羞辱我的。”
像是一潭死水,毫無聲息。
很快,二樓傳來門被反鎖的聲音。
沈逢西站在原地,耳邊是她剛才沉寂而平靜的聲音,竟一時沉默。直到身后的許幼晚柔柔說:“沈總,我抹好藥了。”他才收回視線,回神般應了一聲。
“走吧。”
后知后覺,發現剛才敲過桌面的指節有些發麻。
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。
——
孟瓊反鎖門后躺在床上,沒過一會兒就睡著了。
等再醒來時,喉嚨干疼,她坐起來看了眼墻壁上的時鐘。
八點十分。
床頭柜上晾著的熱水已經變涼,她下樓梯時遇見了來清掃的幾個保潔工,對方恭恭敬敬朝她齊叫了聲:“太太。”
孟瓊點頭:“宅子大,收拾起來費勁,您幾位多費心。”
幾人都客氣說不麻煩。
誰不知道沈家這位太太是出了名的好脾氣,性格好出手也闊綽,經常會額外給她們發些紅包,這種兩頭收錢的差事,就是再累也不嫌麻煩。
年關將至,沈老夫人特地叮囑她們要將別墅從上到下全都清掃一遍。小少爺長大了,日后下地能跑能跳,礙事的東西也就該打掃處理掉,省的撞到金貴的小身子,可就得不償失。
偌大的一樓除了幾個保潔工的身影,再無其他人。
那兩人恐怕早就已經離開。
“太太,”其中一個保潔工跟著她走到廚房,指了指樓上,“今天先生收到了幾箱國際快遞,我暫時放在三樓了。但不知道該怎麼處理,您如果有空的話,就上樓看看吧。”
孟瓊剛倒好熱水,聞聲頓了下。
與其說這是他們二人的別墅,倒不如說是沈逢西諸多資產下的一個暫住地。
別墅共三層,二三十個房間。但她這三年的活動范圍也僅限于臥室、客廳、廚房這種常用區域,其他地方還真沒踏足過。
孟瓊想了想,說:“既然是你們先生的東西,就讓他來處理吧。”
她無權過問,也無權處理這棟別墅的任何東西。
保潔工有些猶豫,這兩位主家人天天也不見個蹤影,平時她們來的也少,幾乎碰不上面,等到沈總來處理,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。
孟瓊看出她的糾結,便說先上樓看看是什麼東西。在開門前的那一刻,她還在想如果是文件就打電話讓趙助回來拿,如果是衣服就暫置不動。
直到走到三樓,經過長長的走廊,打開那扇門之后。
孟瓊握著杯子的手微微僵了下。
她輕眨了幾下眼,確定不是自己睡昏了頭看錯。
那一箱箱牛皮紙箱子里,整齊擺放著沈逢西這些年贏得的所有金牌和獎杯,三色的榮譽緞帶交纏在一起,金光清晰折射出屋里的倒影,像是紀錄片的某個片段截影。粗略掃過去,要有二三十個左右,每個上面,都清晰記錄了每一站的地名和時間。
“2016.11.Nederland”
“2017.3.Sydney”
“2017.8.Serbia”
……
這一刻,腦海中如翻頁般閃過他當年高高舉起獎杯意氣風發的模樣,拳迷振奮地歡呼,恣意自由的生活,澎湃激昂的歲月,便被這幾箱塵封許久的快遞給簡簡單單概括了。
最后,戛然收音。
只剩一地寂寥,滿地雞毛。
其實獎杯底下還壓著不少兩人的合照,但孟瓊沒勇氣去看。
時過境遷,隔了太久太久。
心境早已不同,人也都變了,看了也不會有什麼意義。
保潔工沒仔細看,因此也沒認出來這些照片上的女孩是孟瓊,還以為是沈總哪個初戀前女友。
畢竟那個照片里的姑娘明艷可人。而她們沈太太是溫柔卻又有距離感的,任誰也不會將這兩人聯想到一起,差得太多了。
“其余的不要動。”孟瓊幾乎沒有停頓,語調輕輕的,“至于那些相片,扔了吧。”
保潔工自然利利索索應下,幾人扛著那幾個紙箱子就往外走,生怕在這里礙了太太的眼,讓太太和先生鬧不愉快。
與此同時,手機里收到了盈盈發來的消息。
是一張朋友圈截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