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桌敢反駁他的估計也就是孟瓊了。
但她說話總是這麼慢條斯理,說出的話從不會讓人覺得沖,就像現在這樣,沒人覺得她是在嗆人,孟瓊的形象反倒在他們心里更偉大了幾分。
“是啊,總不能讓我們這麼多人遷就她一個。”喻成支著下巴,淡淡笑一聲,“你說是吧,沈總?”
沈逢西聞言,微微側眸轉向他,陰冷的目光打量著。
許幼晚連忙出聲:“……沈總,我沒關系的,我吃什麼都可以,你們別撤了。”
她伸手去攔,但沒人聽她的,頗有些尷尬。
最后,還是孟瓊輕聲:“趙助,不用撤了。”
趙助頓了下:“是,太太。”
這兩個字在現在聽來,多少有些嘲諷。
太太當的不像太太,反倒是小三明目張膽,像是位嬌貴的沈太太。
酒過三巡,有了會捧場看眼色的臺長在,氣氛倒也沒方才尷尬,緩和下來不少,他主動端起酒杯,站起身朝主座的男人敬酒。
“沈總,合作了這麼多年,話我就不多說了,總之就一個詞,感恩!”臺長滿臉紅光,“日后,臺里還得需要您多加照拂。”
平日阿諛奉承他的人多得排不上隊,沈逢西早已習慣,面無表情點頭。
他言簡意賅:“她還小,這種地方以后就不要讓她來了。”
臺長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他在說誰,回過味來,立馬露出個笑臉:“當然!既然是沈總您賞識的人,那肯定也是咱們臺里重視的新星啊,這種話就是您不說到我也得做到。”
許幼晚沒面對過這種場景,手揪著衣角成一團:“謝謝臺長的肯定……”
聲若蚊蠅,一副小家子氣。
眾人咂舌,實在不知道沈總到底看上她哪點。
難不成真是家花不如野花香?
這邊你一言我一語,倒是讓喻成不由自主想起孟瓊剛進電視臺那會兒,沒權沒錢,也是從打雜一步步混過來的,可比許幼晚現在慘多了。
臺里向來有句俗話。
女的當男的用,男的當驢用。
那時候缺錢,她背著幾桶泡面和抗造的燒餅就進拍攝組了,在深山拍攝幾天下來運氣好點能碰上流動水洗把臉。但大多數晚上直接背包一放靠在臺階上就得睡覺,誰還管是男的還是女的。
孟瓊當年扛著攝像機跑了大半個山頭,低血糖直接躺在半山腰上動不了了。要不是他扛著下了山,估計兩三天都不會有人發現,結果隔天吊著葡萄糖還挨了領導一頓臭罵的情況都還歷歷在目。
那時候,怎麼就沒人能替孟瓊說一句。
她還小。
喻成想著,心里挺不是滋味的,飯也吃不下。
孟瓊給他夾了一筷子蝦:“再吃點,等會兒開工了會很忙。”
喻成其實沒什麼胃口了,但怕她擔心,就一口咬了下去。
兩人隨意聊著,絲毫沒有注意到遠處的視線。
孟瓊平時工作時很少會穿大衣,大多會穿著行動方便的沖鋒衣,擋風也耐臟,一身黑色的工沖鋒衣工作服及至下巴,扎著低馬尾,愈發顯得那張臉白凈素氣。
和那個男人說話時,微微側過去臉,眉眼低垂,是在認真聆聽的模樣。
整個人散發著種溫柔的親和力。
倒是沒見過她在自己面前這樣。
半晌,沈逢西用拇指揉著虎口的位置,淡淡出聲:“這蝦一般。”
邊上正朝他諂媚笑著說話的臺長突然被打斷,話匣子一收,連忙和身后站著的服務員對了個眼色:“確實,我也嘗出來這蝦不怎麼好吃,快讓后廚再去上盤新的來,好好做。”
等菜被端下去,他轉頭一看,才發現沈逢西那骨碟里哪有一點吃過蝦的痕跡?
沒吃過,怎麼知道一般?
臺長眉頭皺了下,覺得莫名其妙。
見沈逢西杯中茶水已空,許幼晚很有眼力的要替他倒水。但茶壺在孟瓊那邊,她離得遠拿不到,就只好站起來半彎腰去拿。
結果茶壺太重,拎起來晃蕩了兩下,仍舊是沒拿住。
“砰——”地一聲。
還冒著熱氣的茶水就這麼澆在了孟瓊的手上。
遲鈍的痛感襲來。
孟瓊疼得眉頭緊皺。
下一秒,還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,身邊的喻成就已經緩過神,帶著她往外跑,邊跑邊喊:“快!水龍頭在哪兒!”
員工也都匆匆跟著跑出去看情況。
一時間兵荒馬亂。
包廂瞬間只剩幾個人,許幼晚望著他站起來的身影,也被嚇了一跳:“沈總……”
話音未落,沈逢西闊步推門而出,將孟瓊從喻成身邊拉開距離,手從下攬住她的腰帶著她往洗手間的方向去,聲音冷硬。
“叫醫生。”
“立刻!”
第十三章 照顧
趙助神色一緊,立刻離開。
還在原地的喻成,愣了愣,沒有追上。
孟瓊疼得慌神,現在被沈逢西帶著方向,倒是動作快了不少,幾步就到了洗手間。
冰涼的流動水沖下來,手背火辣辣的針扎疼痛瞬間輕了不少。
“我來吧。”孟瓊嘗試著掙脫開他的手,可沈逢西仍舊不撒。反而更用力了幾分,將她的手腕箍緊,態度算不上好,眉頭皺成「川」字。
“別亂動。”
孟瓊輕抿了下唇,疼得厲害,也就沒和他再推來推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