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逢西聲音冷得泛寒,極具壓迫力。
“有錢和沒錢的差別,孟瓊,你不是應該最清楚?”
四周陷入窒息般的沉默。
孟瓊慢慢咀嚼了遍他的話,喉嚨像是卡了塊魚刺,咽不下吐不出來,夾在喉管生疼,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。
是啊,她當然清楚。
她跟著他的那些年,吃過的苦,受過的窮,她比誰都清楚。
可這句話怎麼能從他口中說出?
怎麼可以。
孟瓊定在原地,看著他冷漠的眼神,眼底發紅,輕澀笑了。
手機鈴聲就是在這時響起的。
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默。
那頭的許幼晚聲音嬌俏帶笑,極其明媚,帶著少女明顯的心意,叫他:“沈總,今天朋友過生日,我好像喝得有點多了,您現在有空來接我一下嗎?”
窗外狂風呼嘯,吹得玻璃都在作響。
沈逢西只靜了三秒,說。
“地址。”
他走了,闔門的動靜利索,連帶著孟瓊腦中最后繃緊的那根線也斷了。
那根牽連細微的,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半透明絲線已經被拉到了極致的長度,失去彈力,「嘣」的一聲,干脆斷開,在她腦中久久回蕩。
身后門被推開,小家伙還不知道剛才父母起了怎樣一番爭執,光著小腳丫,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臉上表情訥訥的。
“媽媽,爸爸去哪了?”
孟瓊安靜了好一會兒,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走到他身邊蹲下,勉強用艱澀的聲音輕輕說:“爸爸去工作了,佑佑乖乖睡覺,好嗎?”
這麼點個小東西,其實連工作是什麼都不知道。
但在他的印象中,只要一工作爸爸就會離開,而且要好久好久才會回來,可奶奶說過,不可以打擾爸爸工作。
于是,他乖巧點頭,軟綿綿的小聲音含糊不清。
“好,佑佑乖乖的,不打擾爸爸,爸爸工作完是不是就可以帶佑佑去「堡」玩了?”
看著他這張天真無邪的小臉。
孟瓊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。
——
彼時。
許幼晚剛從包廂出來,腳步發虛,有些醉醺醺。
她吹著冷風,裹緊身上的大衣,在看到那輛眼熟的沈氏商務車后,喜出望外匆匆跑了過去。
打開后車門坐了進去,看見沈逢西剛點了根煙,一手搭在車窗邊上半撐著額,神色很淡,微瞇著眼望向窗外,一副什麼都不放在眼里的倨傲。
許幼晚不經意瞟了眼酒吧門外那幾個湊熱鬧來偷看的朋友,覺得很有面子,笑著湊近去和他說話:“沈總,沒想到您真的來了。”
沈逢西目不斜視:“不是你打的電話?”
許幼晚被噎得一頓。
其實,她早就摸透了他的陰晴不定,知道他現在情緒并不高。
要是換作往常,定會很有眼色地不說話,可現在酒精作祟,想起今天本來屬于她的東西被搶走,那股勁怎麼也消不下去。
“您是不是因為今天的事不高興了?”
“您放心,我不敢和孟瓊姐爭的,我知道自己的位置。”許幼晚垂著眼,“只是您明明都說了主持人是我的,可今天孟瓊姐還是不分青紅皂白訓了我一頓,還因為一件衣服就罵我,我就是想和孟瓊姐搞好關系也不敢……”
“和她搞好什麼關系?”他說,“沒必要。”
許幼晚喜不自勝,軟軟應下。
“沈總,您對我真好。”
沈逢西抬了下手,前面的司機立刻啟動車子。
他情緒不明,將煙碾滅,始終連眼都沒抬一下,好似漫不經心說了句:“怎麼不見你背昨天那個包了?”
許幼晚微愣,沒反應過來:“您記錯了吧,我昨天明明沒背包……”
話說到最后,笑意緩緩僵住。
她幾乎是瞬間醒了酒,手腳冰涼。
原來,他居然知道自己在撒謊。
車前方的趙助從后視鏡看了眼臉色蒼白的許幼晚,不動聲色提醒:“許小姐,需要調低車內溫度嗎?我看您好像出了很多汗。”
還沒等許幼晚說話,沈逢西淡聲吩咐。
“讓她下車,外面涼快。”
第八章 平安
半夜,佑佑又醒了一次。
小家伙醒后沒有起床氣,倒是會非常黏人,整個小身體蜷縮在孟瓊懷中。
他從小沒離開過媽媽,這兩個月突然沒了媽媽的陪伴,有些患得患失,十分沒有安全感,必須緊緊揪著她的衣服,才得以入睡。
孟瓊輕拍他的背,小心翼翼哄睡。
她今晚不知怎的很累,像是被人抽干了精氣神兒,沒過多久也睡了。
夢里回憶起當年,因為是高危職業,每每比賽或是訓練,沈逢西身上總會掛彩,就連骨折都是常有的事。
可沈逢西這人很有血性,從不覺得有什麼。
孟瓊在臺下看得心疼,也會替他揪心,沈逢西就強行禁止她再去現場觀看,她偷偷去被逮到,沈逢西攔腰一把將她扛起來帶回去:“再偷跑過去看,裙子給你掀了。”
話雖是這麼說,但從那以后,沈逢西每一次比賽下場后都會給在焦急等待的她發一條消息。
【報平安。】
簡簡單單的三個字,很有分量,也讓人安心。
無論傷得多嚴重,無論成或敗,這條短信都無一缺席,伴隨著每場賽后兩人見面的擁抱一起。
后來的后來,他的每一次奪冠,孟瓊也都在身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