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喜歡被別人特殊關照,可她自己做時,就是做不成。
宴驚庭敲她的腦袋,無奈又心疼地說,“以前是哪個在我頭上撒野的知知說。如果知知不舒服,那就要使勁兒折騰宴驚庭的?”
楚知意淚眼汪汪地看著他。
“小解完了?先回床上躺著。”
宴驚庭把她給抱起來,然后放在床上,讓她側臥著,自己則躺在她身邊。
他輕輕摸了摸楚知意的肚子,感受著里面孩子的動彈,對楚知意說,“以前我剛殘疾那會兒,也是這樣,本來能跑能跳,跑個全場馬拉松都不成問題,結果卻變成那樣,連去衛生間都得讓人幫忙。”
宴驚庭這是第一次向她說這些,楚知意頓時看向他,昏黃夜燈灑在他英俊成熟的面容,有一半隱在黑暗之中,幽靜深邃。
“別人看我的眼神,我都覺得他們在憐憫我,在嘲笑我,鄙視我,厭惡我。那是我最不堪的時候,我都想著直接從山上跳下去死了一了百了。”
宴驚庭想到了什麼,哂笑,低聲和楚知意說,“有一次我實在受不了,自己一個人去了江城的一個山上,到了半路輪椅上不去了,我自己一個人就往上爬,手磨得流血,褲子都磨爛了。”
楚知意聽得屏息,緊張地說,“你那會兒真要去尋死嗎?”
宴驚庭看著她完全沒有任何懷疑的神情,心中不知是失望多一點,還是慶幸多一些。
他低低應了一聲。
“那后來呢?”
“我爬到天黑,太累爬不動了,想著既然已經進了山,說不定會有狼啊,老虎直接把我給吃了得了。”
“江城的山那麼矮怎麼會有老虎和狼?”
宴驚庭笑了出來,“沒碰見狼,也沒碰見老虎,我在山上碰見一個打算去看日出的小孩兒。”
楚知意震驚,“小孩兒?”
“嗯,差不多,十二三歲的樣子,她沒注意,直接被我絆倒了,還以為碰見了鬼,嚇得直哭,跑了半天又跑回來,說我是人,還自來熟的和我搭話。”
宴驚庭看著楚知意,她臉上寫滿了:接下來呢?
宴驚庭捏了一下她的鼻子,繼續說,“我那時候不耐煩和她說話,騙她我就是鬼,她竟然信了,求我不要吃了她,她發現我似乎色厲內荏,便告訴我她是要去山上看日出的,那天是她弟弟的生日,我胡扯說那天也是我的生日。”
“那小孩兒送了我一朵玫瑰花,還邀請我一塊兒去看日出,她不知道我其實去山上是跳崖的,我訓斥了她,告訴她我永遠都不可能爬到山上,她嚇壞了,磕磕巴巴的對我說要去山下幫我推輪椅上來。”
說到這兒,宴驚庭說不下去了。
因為楚知意一直在盯著他,她并沒有問,反而說,“然后呢?”
宴驚庭沉默片刻,“我沒等到她來,我也沒能爬到山上,被家里找來的人救了下去。”
楚知意思緒不停的轉,發問,“你……爬的山不會是江城的青山吧?”
“我十二歲的時候,去青山的度假山莊給楚祚過生日,結果楚衡他們帶著楚祚趕回去,把我給忘在度假山莊了!”
楚知意連珠炮的說,“服務員沒有趕我走,只讓我在大堂,還送了我一朵玫瑰花,我看大堂里的書時,忽然就想去看日出,想著青山不高,就打算爬上去,結果……”
楚知意卡殼了,她擰著眉,似乎有什麼東西阻斷了她的思考,讓她想不起一些事情。
“我的手電筒……壞了,我……好像沒能爬上去,而是不小心從山上跌下來了,還給摔骨折了……”
“為此我痊愈之后,楚衡他還生氣把我給揣泳池里待了一天一夜。”
楚知意撇著嘴,“我宮寒就是那個時候落下的。”
雖然那會兒是初夏,但那兩天江城下了暴雨,夜里冷得很,泳池的水不高,泡在里面卻讓楚知意瑟瑟發抖,她又哭又喊,楚衡只冷冷的對她說,“你該想想自己到底錯哪了,只知道說對不起是沒用的。”
宴驚庭放在一旁的手抖了抖,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有那個后續。
他眼底劃過自責與濃烈的愧意。
楚知意沒有看到,只催促他,“你是不是爬的青山?”
宴驚庭嗓音沙啞,仿佛經歷了一個世紀,“忘了。”
他輕吻了楚知意的額頭,仿佛對待這世上絕無僅有的珍寶,“知知,我告訴你這些,是不想讓你再感到壓力,是因為我曾有過與你相同的體會。我們是夫妻,你承受懷孕的痛苦,我也該與你一同承受。”
他無比深情的說,“我深愛你,珍視你,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愛的女人,你是我的寶貝,我知道你承受了多大的壓力,也心甘情愿任由你將無法發泄的情緒轉移到我身上。”
“知知,你不必有心理負擔,他們是我們共同的孩子,照顧你是我的義務,這本就是再稀疏平常不過的事情。”
這一番話給了楚知意極大的安全感,可她還是再三確認,“你不會感到厭煩?”
宴驚庭沒說話,只扣住她的后脖頸,將她親得水波流轉于眼眸之中,氣喘吁吁。
宴驚庭對她說,“你才是我小祖宗。”
因為這一晚的談話,楚知意的心態好了很多,接下來的日子反而沒有那麼難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