臉刮花也活該!斷腿斷腳也是她活該!
他可從來沒說過要她幫他推輪椅,都是她咎由自取!
宴驚庭滿心憤懣,分外惡毒地將她所受的傷都歸咎在她自己身上,卻無法避免地在醫院看到她。
醫院下的小花壇,十二樓的護士站,以及……醫生,護士對她活潑開朗,又聰慧漂亮的評論。
楚知意沒有再和他說過一句話。哪怕偶然遇見,她都能目不斜視,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從他身邊路過。
有時候宴驚庭都在想,如果他再絆她一次,她是不是就想起來了?
等她想起來,知道自己就是那個殘疾鬼,那她會不會哭著鼻子過來對他說,她沒有毀約,她只是在來的路上出了什麼意外。
宴驚庭如此幻想,甚至還早就準備好答復,她來找他解釋那天,他一定冷笑著告訴楚知意,他根本沒有在等她!
只是很可惜,楚知意沒有再和他碰面。
……
某天,他在十二樓看到楚知意不熟練地用拐杖,一下子摔在了地上,她想哭,又撇撇嘴,沒有哭出來,費力地從地上站起來。
他那惡毒的心就被海嘯一般的愧疚淹沒。
如果不是他騙她,說自己過生日,要去山頂看日出,她這麼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又怎麼會受這種傷。
如果他說了那麼一段話,她又怎麼會連燈都沒有的便往山下跑,他本可以將她留在那兒,等天明后讓人把她送下去。
可他卻無比陰暗地想要試探一個小姑娘的關心。
宴驚庭渾身冰冷,頭一次覺得,楚知意不應該記得他。
他騙她,嚇她,欺負她。
那些記憶會把她的笑給抹去。
楚知意不該記住一個骯臟惡心,渾身上下都帶著腥腐氣息的人。
可是……宴驚庭忘了,即便是腐土中長出的野草,也本能向陽。
……
會想到這兒,宴驚庭的手微微發抖,他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水,將紊亂氣息平定下來,抬眸看向宴老先生。
“知知嫁給我,是因為我的算計,是我把楚衡的親生女兒找回來,讓楚衡不得不把與周家的親事退了,也是我故意在民政局前等著她來找我交易結婚。”
“別說她能拿出一億出來,就算她只給我一分錢,那份交易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和她做。”
“爺爺,我沒必要為了您的偏見重復一遍知知她以前過得苦難。”
“您因為王老先生那所謂的教唆,哄騙,便對我污蔑我的愛人,對我媽污蔑她的兒媳,您做的這些當真是對的嗎?”
宴老先生神情難看又灰白,仿佛遭受了什麼重大打擊一般。
“我知道您自尊心強,但您該向知知道歉。”
宴驚庭說完這一段話,又喝了口水,“我言盡于此,阿黎,讓服務員上菜吧。”
阿黎點了點頭,去找服務員上菜。
宴老先生食不知味,宴驚庭也沒吃多少。
現在他急需解決的兩件事已經解決大半。至于宴老先生的道歉,他強求不來。
他若是真想道歉,那他必然會有所行動,如果不是真心……
宴驚庭求來的對不起對楚知意又有什麼意義?
宴驚庭整理完了思緒,又派人將宴老先生送回去,他則要去找楚知意了。
路上的宴老先生整顆心臟都被人狠狠揉在一起,新鮮空氣不能送達,讓他難受到五臟俱焚。
讓他對楚知意承認錯誤,向她道歉,無疑是將他遮羞布扯掉,把他的自尊踩在腳下,任由世人嘲笑。
一想到楚知意會對他露出的表情,宴老先生就比被人殺了都要難受!
他怎麼可能向一個他惡語相向的人道歉!
宴老先生的拐杖狠狠地握著,緊繃著下頜,在回家的這段路程,他做下了一個決定。
就算他錯了,他也絕不會低頭!
……
遙遠的北方。
楚知意為了一個鏡頭,已經蹲守快兩天了。
今天和她一塊兒過來的是另外一個攝影師,其他人都在酒店剪片子。
楚知意全副武裝,整張臉都被遮住,只露出一雙眼睛,盯著不遠處的景色。
今天的太陽很好,如果運氣好,能用無人機將能拍下她夢寐以求的鏡頭。
已經工作一下午的老許打了個哈欠,“快六點了吧?”
“嗯,你困了?”
“可不是,午覺都沒睡,這會兒真是又困又餓。”
一聽他說餓,楚知意也覺得肚子空空,她無言地默了默自己的肚子,深深嘆氣。
自從來到這邊后她就開始水土不服,聞著肉味就想吐,別人大魚大肉吃得歡快,她卻只能對著清粥寡菜望洋興嘆。
她喝了口水,又從包里抽出一條面包,“喏,先填填肚子,看看今天能不能再拍幾條。”
楚知意沒說什麼時候回去,顯然是要多拍幾條視頻的。
他們每次出來就要帶許多裝備,一次一次地找角度也是很費力氣的。
老許接過面包,撕開包裝袋后把面包分成了兩份,兩人就著礦泉水便吃了下去。
二人一人看著無人機,一人看著三個鏡頭。
六點后,楚知意腳下的那片土地因為光線的改變,而開始出現奇異的景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