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文東絮絮叨叨的說著,他在黎錦的墳前待了整整一天,最后的最后,他躺在地上,目光空洞的看著黎錦的照片。
笑了,黎錦對他笑了。
黎錦,我以為……你到死都沒愛過我。
……
沈文東走的那天,喬肅帶著黎沫從機場出來后直接去了云城醫院。
黎沫最近情緒波動比較大,身子有些不適。所以喬肅帶她做了全身檢查,檢查完從醫院出來時,正好碰見了安思嘉。
黎沫讓喬肅回醫院去忙,然后帶著安思嘉去了「周末咖啡廳」。
時隔數月不見,安思嘉似乎變了,又似乎沒變。
許是終于找到了親人,她臉上的悲苦少了些。但身上依舊縈繞著歷經滄桑看透人生的隨性和灑脫。
有些事,一個不用刻意去問,一個不用刻意解釋,兩人都心知肚明。
從黎沫給她發消息告訴她,她大哥在寧堯那,便已經是在告訴她,她知曉了她的故事。
黎沫問起她大哥的情況,安思嘉苦澀的搖搖頭,精致的眉眼間帶著些許惆悵和黯淡。
“大哥當年被一個漁民救了,后腦受過創傷,智力……醫生說,延誤了治療,現在只能保守治療,完全恢復幾乎是不可能了”
這也是寧堯隱瞞的原因,寧堯找到大哥后,沒急著告訴她,他覺得她接受不了大哥這副模樣。
她的大哥,曾經何其耀眼,同齡人中的佼佼者,金融界的天才,與如今癡傻跛腳的男人簡直是天差地別。
寧堯怕嚇到她,所以不敢告訴她,可是寧堯不知道,現在對她而言,大哥活著,比什麼都重要。
哪怕他一輩子癡傻,哪怕他一輩子不記得她,只要他活著,她已經覺得老天待她不薄了。
咖啡廳里,兩人聊了很多,安思嘉說起這些年經歷的人生變故,談起再見到大哥的喜悅和苦痛,聊起對寧堯的虧欠。
她說了很多人很多事,獨獨對柳博文提的少之又少。
從她的言語中,黎沫猜到了什麼,她抬頭看向安思嘉,斟酌再三,試探道:
“所以,你選了寧堯?”
安思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,沒加糖,苦的她舌尖發麻。
她以前最喜歡吃甜的東西,哪怕牙齒壞了,還是喜歡吃糖。
那時候,她總是牙疼,柳博文的態度是漠視,寧堯會帶她去最好的牙科診所。
后來,家里出事,她就不吃糖了。因為再甜的東西,她吃著都是苦的。等她不吃糖的時候,柳博文卻開了牙科診所。
所以你瞧,她跟柳博文永遠不在一條線上,她不敢緬懷過往,卻不止一次后悔。如果當年她選的是寧堯,是不是就不會家破人亡……
對上黎沫探索的目光,安思嘉艱澀的扯了扯唇角。
“柳鶴明造的孽,如果怪在柳博文身上,對他不公平。但是,我真的已經沒力氣再愛他了,我不恨他了,卻也無法面對他了”
“至于寧堯,我欠他太多了,補償也好,感激也好,我都不能再舍下他”
這次回來,寧蕊偷偷告訴她,寧堯的腿當年其實是能治好的。
但是當時寧堯聽說她在國外出事了,不愿乖乖做手術,非要去找她,也因此,錯過了最佳的手術時間。
那個時間,她確實在國外出事了。
孩子沒了的那個晚上,她確實以為她死了,她不知道寧堯怎麼瞞天過海把她送出國的。
她在醫院躺了一個月,醒來發現自己沒死,她是崩潰的。
那時候,她確實是不想活了,拒絕治療,甚至想跳樓,鬧騰了一陣,醫生不得已給她打了鎮定劑。
后來寧堯趕過來,痛罵了她一頓,說了很多話,提到了大哥,他說大哥還在等她去救。
然后,她就不鬧了。
咖啡廳里開了空調,很暖,黎沫喝了口牛奶,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她一直好奇的問題。
“當年,你為什麼要從醫院跑出去?”
聞言,安思嘉驟然握緊了杯子,眉眼處染上幾分恨意。
“因為柳蓉蓉,她告訴我,柳博文之所以愿意娶我,是因為柳家要利用我吞并安家,我只是一枚棋子而已,我沒用了,自然要被柳家踢開”
這種打擊對當時的她而言,承受不住。再者,當時她本就是有些懷疑柳鶴明的,只是一直不肯相信,而柳蓉蓉的話,像一把刀,狠狠插進她心口。
所以她跑了,她想去父母的墳前認罪,她是安家的罪人,是她害了家人。
被寧堯救了之后,她想過讓寧堯幫她報仇,可當時的寧家比不上柳家,她不能害了寧堯。
而且,當時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事,是找到大哥。
輾轉多年,她以為她余生就這樣了。日復一日的等待,日復一日的尋找,日復一日的絕望。
說到這,安思嘉抹了把淚,抬頭看向黎沫,濕潤的眸子布滿感激。
“寧堯跟我說了,喬肅為了幫你報仇。所以才找了他,沫沫,你真的是我的貴人,從你收留我,然后告訴我關于大哥的事,再到絆倒柳家,我的這些好運,都是因為你,謝謝你”
黎沫把餐巾紙推給她,溫聲笑道:“這是你自己積的德,是你先救了我,所以我們才認識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