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老爺子嘆道:“不是失望,是心疼,不過,就算你不結婚。等外公外婆百年之后,還有你舅舅,舅舅之后還有你外甥,只要咱們黎家的根不斷,總不會讓人欺負你”
人都走了之后,黎沫重新回到了畫室,她掀開了墻角被布蓋著的三幅畫。
畫上都是同一個人,一個美麗精致的女人,黎錦,她的親生母親,樣貌停留在她十歲那年見到她的時候。
外公骨子里比較傳統,根本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兒未婚生女。
外婆說,當年外公知道黎錦有身孕后,震怒,逼問黎錦那個男人是誰,黎錦怎麼都不肯說。
所以,外公盛怒之下跟她斷絕了父女關系。但,他其實很后悔當初把黎錦趕走吧。否則,剛才看見她趴在喬肅身上,他已經當場震怒了。
因為怕她像當年的黎錦一樣,為愛人同家里決裂,遠走他鄉。所以外公遲疑了,他不敢再干涉了。
外公的愛是埋在心里的,外婆的愛是時時刻刻藏不住的。
外婆很疼黎錦,因為她,外婆埋怨了外公一輩子,每次提及黎錦,兩人都會大吵一架,每次外婆的情緒都會崩潰。
黎錦死后,外公便開始沉默。無論外婆怎麼抱怨怎麼罵他,他都沉默不語,任她罵,任她怨,任她發泄。
雖然兩人每次都會避開她,可她碰到過很多次,不敢讓他們知道,她每次都躲在角落里。
因為顧及外婆,她不敢表現出討厭黎錦,可心里,她恨黎錦,恨之入骨。
她恨黎錦把她生下來,恨黎錦十年的不聞不問。恨黎錦讓她成為母不養父不詳的孩子,恨黎錦讓她被扣上私生女,野種的標簽。
這些年,她總是間接性的崩潰,又習慣性的自愈,好累。
黎沫把耗時她三年時間的三幅畫全撕了,撕成一點一點的碎片,直到完全看不清黎錦的臉。
從現在開始,她要忘了對黎錦的恨,連同黎錦的模樣,一起忘掉。
想起外婆那張悲慟和不可置信的臉,黎沫抱著腿坐在地上,臉埋進膝蓋里把自己蜷縮成一團。
她哭了許久,直到喬肅的電話打過來。
“黎沫,抱歉,因為我,讓你和你外婆鬧的不愉快,對不起”
喬肅的聲音低沉沙啞,帶著真誠的愧疚和歉意,黎沫用袖子抹干凈眼淚,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。
“雖然你是導火索,但這事跟你沒關系,你不用說抱歉。倒是我要跟你說對不起,我外公不問緣由就把你趕出去,對不起”
今晚發作,倒不是壞事,否則每年跟著他們去黎錦墳上說些違心的話,她早晚會爆發。
而且,因為黎錦,外婆這幾年對外公的埋怨也逐漸頻繁。如今她發作,外婆應該會有所顧慮了。
黎沫說完,喬肅立刻道:“你在哭?”
黎沫微微一愣,心道這人的耳朵這麼敏銳的嗎?她的聲音沒抖吧?
“我沒有,你聽錯了”
黎沫否認,正要掛電話,突然想到一個問題。
“你怎麼知道我跟外婆鬧的不愉快?你不是走了嗎?”
喬肅道:“我沒走,因為擔心你,所以一直在車里等著,現在還在,你若是想找人聊天訴苦,出來就能看見我”
他的聲音帶著舒緩人心的溫和與縱容,黎沫心中一動,在他撩人的安撫中,想到了外婆,莫名的,突然有個沖動。
“喬肅,你之前說的話還作數嗎?”
門外,喬肅捏著手機的手有些抖,他知道黎沫這話什麼意思,他以為今晚自己搞砸了,心里正泛著苦澀。
沒想到……最關鍵的時候,他得冷靜。
“什麼話?”
“結婚,喬肅,我們結婚吧”
現在就去民政局
喬肅,我們結婚吧。
對喬肅來說,這句話是他聽過最動聽的情話。
他無法拒絕,更不會拒絕,因為他終于等到這一天了。
掛了電話后,喬肅等到黎沫房間的燈熄滅,才拿出手機給譚信元打了個電話。
“肅哥,啥事?”
譚信元跟幾個朋友在酒吧喝酒,這個時間接到喬肅的電話還覺得挺意外。
喬肅的作息很規律,晚上十一點之后。要麼在手術室,要麼在睡覺,現在都凌晨一點了,他竟然給他打電話。
喬肅的目光一直落在黎沫臥室的方向,聲音里難掩愉悅。
“現在有空嗎?”
譚信元看一眼旁邊的美女,今晚美女如云,還有他最近在追的一姑娘。
今晚這局,就是朋友為了幫他追美女設的局,說實話,他還不想離開。
“肅哥,你先說啥事,你要是有急事我就有空,你要是沒啥急事我就沒空”
喬肅道:“你去我家幫我拿戶口本,然后我發個地址,你給我送過來”
戶口本?
譚信元愣了下,驚奇道:“拿戶口本干啥?”
喬肅聲音里掩飾不住的愉悅和得意,“我和黎沫去領結婚證”
啪嗒!
譚信元驚的手一抖,酒杯掉落灑在了旁邊美女的裙子上,他來不及道歉,噌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,語氣滿是驚奇。
“肅哥,真的假的?靠!你這速度也忒快了吧!黎沫親口答應的嗎?臥槽!肅哥你才是情圣啊!”
譚信元激動的上躥下跳,旁邊的朋友個個好奇又無語的看著他,譚信元完全沒搭理他們,喜歡的姑娘也不要了,拿著手機直接往外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