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錦沅說道:“阿宴只告訴我他領了皇命要去興鹿疏散災民,別的什麼都沒說。”
“這混小子!”
薄膺低罵了一聲。
汪光中連忙起身讓人去拿官服,一邊就打算進宮,薄膺說道:“我跟你一起。”
蘇錦沅卻攔了薄膺:“相爺,您在陛下面前是反對阿宴賑災的。若是此時跟汪伯父一起入宮,到時您是打算落井下石,還是勸說陛下不要動怒?”
汪光中也是反應過:“阿沅說的對,您就別去了。”
外衫換上,腰間佩綬一系,他就拿著官帽道,
“這小子惹出這種禍事,陛下怕正動怒,召我入宮志之八九也是為著捉拿他回京,這個時候說不定有人落井下石想要踩謝六一腳,您跟著入宮。要是沒什麼表示的話陛下怕是會起疑。”
薄膺冷靜下來也想到了這一點,汪光中領執金吾,掌管京中防衛,手持駐軍,慶帝這個時候召他入宮只能是為著謝云宴帶走的那批糧食。
他緊緊皺眉,只覺得這事棘手。
誰知蘇錦沅卻是淡定,放下棋子說道:“其實我覺得汪伯父也緩一緩再進宮的好。”
汪光中和薄膺都是同時看向她。
“您現在進宮,陛下無非就是讓您去拿阿宴,可阿宴既然敢直接搶糧,他是不會讓這些糧食全部送到興鹿的。”
“我雖然不太清楚阿宴是什麼打算,但是想要快速疏散災民,最好的辦法就是以糧食相誘,只要讓他們吃飽了肚子,不需動武他們就會跟著阿宴走。”
“換句話說,您現在帶人出京,追不上阿宴也就算了,要是找到他肯定也會撞上災民。”
蘇錦沅對著汪光中道,“糧食已經拿出去了,現在怕也進了那些災民的嘴。”
“您若此時再去強行拿回來,就等于是要他們的命,他們絕不會答應,可要是拿不回來,不管損失多少,陛下都會怪你辦事不力,倒不如索性讓阿宴放手去做。”
汪光中聽出了蘇錦沅的意思,是想要讓他拖延時間,可是他卻僅僅皺眉:“阿沅,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?”
“你讓謝云宴放手去做,可他一旦放空這批糧食,就算暫時疏散了京郊災民,糧食用盡之后那些人又會卷土重來。”
“災民涌入京城,西北無糧賑災,到時候陛下怎會饒了他?”
蘇錦沅正色道:“我知道,可是汪伯父,難道阿宴不用這些糧食,單靠著戶部籌來的這點糧就夠賑災嗎?”
“這……”汪光中頓住。
“戶部只有那麼一點兒糧食,就算全部都送往西北,也是滄海一粟杯水車薪,與其操心后面的事情,倒不如先安撫了近在眼前的這些災民。”
蘇錦沅抿了抿嘴角,神情淡然,
“朝中之人或有顧慮,也要顧全大局,可是這些災民卻不會想那麼多。”
“他們本就多愚昧,要是齊聚京城還無飯可吃,稍有人振臂一呼,就會應者云集。他們不會去想這些糧食本該給誰,也不會去考慮朝中之人所想的東西。”
“他們只知道一件事情,那就是上面的人不管他們死活。”
“連活都活不下去了,誰還會去管什麼抄家滅族,禍延子孫。到時候流民四起,聚眾造反。難道朝廷真要帶兵去鎮壓這些餓瘋了的災民?”
氣氛一時凝滯下來,只要想想那場景,汪光中連喘氣都有些壓著喉間難受。
薄膺緊擰著眉心看著蘇錦沅,那目光猶如實質沉沉落在她身上:“那賑災的糧呢?”
第145章 我信謝云宴!
蘇錦沅輕嘆了聲:“相爺該不會真以為,靠著朝中運糧能夠賑災?”
她對上薄膺視線時,半點沒退,
“從京城到雍州,哪怕最近的定和也少說有大半個月的路程,別說押送糧食所需要的兵將車馬,光是路上損耗就是一筆極為驚人的數字。”
“相爺未曾行軍打仗不知其中關竅。可是汪伯父曾經替軍中押運過糧草,您應該清楚,就算涇川能夠籌集到糧草,可長途跋涉送到雍、梁兩州,所余下的糧食能有半數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。”
西北干旱,瀾江無法北上,糧草運至京城附近就得改走陸路。
官府不可能提前清道,也就意味著想要將這些糧食送往西北,路途之上少說也得近萬兵力看管,這些人吃穿嚼用,車馬消耗,每一天都不是小數目。
從京城到雍州邊緣的定和都得大半個月路程,押送糧草行走更慢,而等走到雍、梁腹地時間更久,損耗更重。
更何況大批糧食入了兩地,災民必定聚集。
就像是她之前說的,餓瘋了的人是不會跟人講道理的,他們看到糧食又怎能放他們走。
到時候災民要是涌上來,這些糧食根本就不可能照著他們所想的樣子均勻分配到各地。
恐怕剛入雍州就會消耗干凈。
“您覺得以陛下只給三千兵力。當地官府又不配合的情況下,能壓得住那些災民嗎?”
汪光中皺眉:“你說的這些是有道理,可是如果不靠朝中給糧,又哪來的糧賑災?”
蘇錦沅輕笑了聲:“怎麼會沒糧,雍州、梁州的確災情嚴重,可是再嚴重有些人手上依舊是有糧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