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疆沒說話,轉身踹翻了昂貴的茶幾,上面擺置的紫砂壺跌破了壺嘴,茶具骨碌滾了一地。
一時間家里靜下來,只剩下陸遠秋跟陸疆兩個在喘著粗氣。
“讓我留點念想。”陸疆隔了半響開口,語氣里壓抑著滾燙的情緒,他盯住陸遠秋的眼睛——那個最像景殷的地方。
“阿殷生完你之后就走了,什麼都沒給我留下來,我不怪你不怨你一直養到現在,大家憑本事吃飯,我秘書長得像阿殷又能怎樣。”
“陸遠秋,你要知道,你才是罪魁禍首。”
一句話劈在心上,陸遠秋大腦一片空白,雷電炸在耳邊都沒這句話來的壓迫人心。
陸遠秋有那麼一瞬間站不住,他感覺面前的父親是那麼的陌生。
“原來我他媽在你心里就是個禍害。”
陸遠秋費了半天的勁吐出這句話。
沒等陸疆反應,陸遠秋從家里奪門而出,跑了小半個城區,他迷茫停下來,雨水灌進鼻腔,他低頭咳的撕心裂肺,等到抬起頭,陸遠秋看著四面成簾的暴雨,發現自己無處可去。
“后來的房子是老爺子給我找的,那兒我再沒回去過。”
“甚至也沒再找過我。”
陸遠秋說道最后聲音暗啞,許微喬側臉只看見黑夜里那個模糊輪廓,鋒銳的側臉,抿著的唇線,背微微拱起,整個人裹了層冷冰冰的頹喪。
許微喬一瞬間就明白了陸遠秋失控的原因,她抬手,輕輕拍在陸遠秋背上。
“我不是來了麼。”許微喬努力上揚著開心的語氣,“我陪著你。”她小聲喃在陸遠秋耳邊,很輕,帶著點氣音,拂的陸遠秋一剎胸腔發澀。
陸遠秋沒說話,喉嚨哽了一下。
“給你一個擁抱吧,被人抱著心情肯定會好一點的。”
許微喬側身過去,有點費勁的擁住一動不動的陸遠秋,許微喬能感覺,陸遠秋僵了一下,但并沒有推開她。
一個擁抱,間隔了八年,身形都不復稚弱幼小。
許微喬跪在地上抱著陸遠秋,隔著薄薄的衣料,她抬頭看著天上半明半昧的星星,淺淺開口,“雖然一開始你挺煩的,脾氣沖,嘴巴壞,但我感覺能在安城再遇到你,真的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,發小都這麼依賴你了,你開心一點好不好。”
手腕那傳來一陣刺痛,許微喬沒再往下說,她感覺到陸遠秋死死的鉗住了她的手,蠻不講理的力氣,卻又很拼命。
就像那種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的拼命。
陸遠秋嗓音嘶啞,吐出了那個還算清晰的「好」字
她咽下了后半句,只說給了天上的景殷阿姨聽。
第二十九章番外——從前年少(1)
那一年大家都挺難的。
南方城市特大暴雨,挾風裹雨的下了幾天幾夜。
老人們都說天悲允泣,打翻了萬物重新洗牌。
水卷了堤,河漫了岸,連日的暴雨淹沒了轟鳴的汽車底盤。
連日雨未歇,各單位人員紛紛請戰前線,抗洪搶險。
血手印按滿了一張又一張,鐵皮往南開,向著未知的未來。
安城
捎帶了點大雨波及,幾天下來陰陰沉沉,時不時砸下些雨,亂的人心惶惶。
景殷挺著肚子和丈夫陸疆在門口送公公陸老爺子出門。
老爺子這兩年剛退二線,此次抗洪搶險又再度出山。
饒是老爺子這半生研究水利,但此次奔赴前線,水患兇險。陸疆和景殷都有些擔心。
臨別時老爺子溝溝壑壑臉上綻出笑意,擁了擁兒子兒媳,安撫的拍拍他們,隨后正正帽檐上了紅旗車。
“老頭子我當年念的水利工程,這不到老來也能為國效力了。大疆護著些阿殷,等老頭子我凱旋給咱孫兒取名!”
“爸,護著些自個,降壓藥那些小唐都盯著些。”景殷不放心的叮囑。
陸疆摟著景殷站在家門口揮手,小兩口子站在一起看著人賞心悅目。
陸老爺子傾身拍了拍前面的小唐示意開車,又朝外面搖了搖手,爽朗大笑。
陸疆扶著景殷進屋,張姨端了雪白的魚湯熬的濃濃的上來。
“阿殷多喝點,中午都沒怎麼看你仔細吃,這好吃的東西這麼多,也就這雜魚湯能降的住這肚子里的小祖宗。”張姨笑著。
“小東西估計屬小饞貓的,這麼愛吃魚。”陸疆坐旁邊笑的開懷。
景殷被打趣的臉微微紅,低著頭仔仔細細的抿魚湯喝。
“也不曉得爸那邊怎樣,打我出生也沒瞧過這麼大雨。”
景殷喝完湯,陸疆給她擦擦嘴角,臉上洋溢著寵,順便揪了揪景殷紅潤的臉頰。
景殷拍了陸疆一下,不輕不重。
張姨收拾碗碟應著,講以前發大水的樣子嚇唬小兩口“你們不知道,以前發大水,趕我們那平房,家外邊四面都要圍漁網,圍的鐵桶一樣。”
景殷被張姨繪聲繪色的吸引過去「為什麼啊?」
順便拎起陸疆不安分的手搭在肚子上。肚子里的小饞貓也配合的蹬了下腳,惹的小兩口相視一笑。
張姨端著碗碟進去,沒瞧見著兩口子玩鬧,嗓門敞著說:“發大水,什麼東西都能往家里拱,我那時候還小,看見姥姥家外面圍的破漁網上七歪八扭的纏著一條蛇,嚇的半夜做噩夢要我姥姥幫我喊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