畢竟這一次兩宮貴妃博弈,最終得益的還是賢妃呢。
“顧貴妃盛寵,眼下宮外已有臣子不滿上奏,只是因著太后一年喪期未過,好多折子都壓著沒放出來。眼瞧著又要到中秋了,兩宮貴妃本積怨已深,又有沈美人王婕妤之眾從旁挑撥著,這后宮啊,怎麼都是太平不了的。”
陳才人頷首表示理解,隨即道:“可不管如何,兩宮貴妃再怎麼鬧騰,娘娘您始終是不偏不倚的,也不怕陛下和朝臣說什麼。”
賢妃垂眉輕笑,掩飾眼神中的波動,“你說得對。我呀,就安安分分便好。不管怎麼鬧。終歸是她們自己的事。”
這日到底是個好日子,另一頭顧青昭和唐昀才與賢妃等人分別沒多久,迎面便碰上了才人吳氏。
本是盛夏日,她卻穿著比尋常后妃穿著厚上一倍的裾裙,身邊只跟著一個十四五歲的青澀侍女。
瞧著就孤苦。
見唐昀和顧青昭來,她第一時間是想著要躲避,可眼見只有這麼一條路,如何也避讓不了,才小心翼翼地快步上前來問安。
“陛下,貴妃娘娘。”
“起來吧。”唐昀看著她,覺得有些眼生,“你是?”
吳才人本就因病有些蒼白的臉色因這一句話更沒了血色。
她早年就入王府,如今也有九年了,可原來陛下,已經認不得她了……
“陛下政務繁忙,難怪不認得。這是住在西邊茯苓宮的吳才人。”顧青昭難得多說了一句,“當年我與吳才人,還是同一撥進王府的呢。”
“一晃經年,咱們打入府到現在,也有九年了吧?”她笑意盈盈看過來,眉目格外溫柔,“我還記得當年你和白嬪住荷香院,我在葳蕤院。”
吳氏一愣,微微抬頭。
許是病得太久了,林蔭下,那人逆著光的容顏那樣美,她卻覺得眼神模糊了好多,都快自卑到不敢看清她的樣子了。
她怔怔開口,哽咽不已,“貴妃娘娘還記得。”
短短一句話,半是心酸半是哀。
顧青昭看著她憔悴的模樣,不免落了些心疼,“我記得入王府的第二日,我還與你,白嬪,陳才人她們,一同說話來著。”
吳才人怔忡了好久,“那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,嬪妾都快忘了。”
那個時候,她才及笄不久,以卑微之身入端王府為九品孺人,消息傳到家中之時,整個家族以她為傲。
后來,陸陸續續得了些寵愛。
雖然委實談不上多,卻也是她此生最風光的日子了。
可是后來,她漸漸被遺忘到了角落里,陛下再想不起她來。
想及此,她仰頭,對著顧青昭感激一笑,“貴妃娘娘美貌卻更勝當年。”
可被一同選入王府的吳氏,又豈是無顏之女呢?
只是這麼些年,歷經坎坷,遭受困頓,再也鮮艷明媚不起來。
她這一笑,像極了一朵即將枯萎的花。
還未完全凋零,可花緣已經泛黃又褐,花瓣隨時有可能盡數敗落。
顧青昭眸光微有暗色,“你的身子……”
吳才人淺淺一笑,風輕云淡地道:“嬪妾是無福之人,能到今日已然不易了。”
第375章 秋來
“還未謝過貴妃娘娘暗中照拂之恩。”
她由侍女攙著淺淺福身,算是致謝。
緋紫攙了她一把。
“我其實并未幫過你什麼。”顧青昭心知肚明,也并不愿意平白受了她的謝。
吳才人卻道:“嬪妾這樣的人要在宮里過活哪里容易呢。
可她們再不不屑嬪妾,份例卻從未被裁撤過分毫。于嬪妾而言,這已然是大恩了。”
這些本是埋怨怨恨之詞,可落在她的嘴里,偏偏是平鋪直敘述的,無恨亦無怨,似乎只是想將事實說與顧青昭聽罷了。
顧青昭第一次沉默起來。
日頭漸移,擋著她的那束光消散于樹梢枝葉間,視線明朗起來。
吳才人認真看了她好久,最后沒要侍女攙扶,俯身一拜。
卻不是對著唐昀,而是顧青昭。
“妾吳氏深謝皇后娘娘多年照拂,愿娘娘一生平安喜樂,福壽延年。”
在顧青昭詫異的目光中,她緩緩起身,對著顧青昭綻放出最后一個笑容,“妾福薄,怕日后不能給娘娘行參拜大禮,便只好提前拜了。”
說罷,她沒再多說什麼,只是淺淺福身告辭。
從唐昀問他是誰起,便再未多看過唐昀一眼。
走的時候,更未留戀不舍。
這日夜里,顧青昭難得失眠。
腦海里盡是吳氏沖她最后笑時的模樣。
沈臨聽到里頭的動靜,微微掀簾來問:“主子還沒睡嗎?”
“姑姑,與我說說話吧。”
她升為妃后,人前沈臨從不叫她喚姑姑。
唯有私下時,才能親近喚上一句。
沈臨掀簾進來,將被子給她攏好些,“是為著吳才人睡不著嗎?”
她悶著聲,“曾經一同入府的人,眼下卻成了這個模樣。曾幾何時,她也是端王府里日日笑靨如花的親王孺人。”
“主子是心疼吳才人?”
顧青昭搖頭,“我不是陛下,也不是她極親近之人,我心不心疼有什麼要緊呢?”
只是想到曾經也明媚張揚過的女子,不過雙十年華,便燈枯油盡成了這模樣,難免心中觸動些。
“那奴婢替主子知會尚宮局一聲,好好待她,為她挑選兩個勤快得力些的侍女伺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