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是唐昀登基初年做這事尚且還有些用。可如今都是景安六年了,唐昀的帝位做得穩固,膝下幾個皇子更是漸漸長大起來,他再能折騰,就算折騰完了幾個皇子,可皇位難道就能落到他頭上嗎?
未免過于波折。
“此事你繼續盯著,暗中多查一查環盈和那內侍都與誰來往。”顧青昭囑咐了蔡海一句。
蔡海領命,“是。”
夜間唐昀來,顧青昭與他說起此事。
唐昀告知他,“那兩人,的確是恪王安插入宮的。禮王去欒青山后我一直找人盯著的,他一心想著他兒子的前程,自然不敢再在這種事情上摻和。此事當與他無關。只是我也甚是困惑,為何恪王府的舊人,會在無主的情況下突然發難。”
一來還就是沖著他最愛幸的顧貴妃。
又拿了四皇子做筏子。
“或許是恪王府或是喬氏和焦氏還有什麼人……”唐昀十分忌諱這一點。
正思慮著呢,外頭吳成隔著窗戶焦急喊了兩聲,“陛下,陛下。”
唐昀很是不悅地擰眉,“何事?”
“宮外傳來消息,龔太傅病危,已然時日無多。”
龔太傅于唐昀而言,很是不同。不僅是授業恩師,也是助他走上皇位之人。
他叮囑過吳英吳成,要緊盯著龔太傅地病勢。
顧青昭聞言立刻起身給他拿來外衣,“龔太傅乃三朝老臣,陛下即便要去探望,如今更深露重的,也要小心。”
唐昀握住她要給自己系領結的手,沉聲「嗯」了一聲,“你放心,我去去就回。”
末了還不忘囑咐一句,“記得早睡,莫要等我。”
“好。”顧青昭送他到宮門口。
唐昀這一去,自然少不了要帶上龔賢妃。
到了太傅府,撲面而來的悲凄之感叫唐昀忍不住晃神。
他闊步入到了龔太傅的臥房,彼時龔太傅已經下不來床,思緒也不大明朗了。可仍舊拖著一口氣,像是非要見到誰才能安心去一般。
見著唐昀和侄孫女兒前來,太傅混沌的眼眸竟是突然清明了半刻,眸子里盡是熱淚,“老臣臨終得見陛下,此生不枉了。”
第355章 龔氏殊榮,生辰前夕
唐昀詢問過醫師,了解太傅狀況后,眸光瞬時黯淡下來。
龔太傅,果真到了燈枯油滅之時。
“太傅,可還有什麼心愿未了?”
龔太傅自做太子太傅輔佐他起,良策頻出,更教導了他許多國君處事立身之道。
如今臨終之際,他希望能為他做些什麼。
龔太傅卻搖頭,因病僵硬的臉上竭力擠出一個笑來,“臣能看著陛下走到今日,已然了無遺愿。”
他才說了兩句話,嗓音已然啞了下去,“臣惟愿陛下萬歲安康,大邕風調雨順,再無災禍。”
話音剛落,便不住地咳嗽起來。
龔賢妃淚流滿面地撲到病床邊,“伯祖父。”
“茹兒。”龔太傅好半晌才平靜下來,干裂的唇角微動,他看賢妃站在陛下身側,恍惚間像是看到了自己從前……
“日后咳咳……日后要好好輔佐陛下知道嗎?”
賢妃哭得不能自已,伯祖父一生輔佐皇室,臨了放不下的也是陛下,“是,茹兒知道。”
龔太傅又顫抖著,視線緩緩挪向唐昀,聲嘶力竭地,想要說什麼,可喉嚨里已經再發不出聲音來,臉色煞白一片,只嘴唇還顫抖著想對唐昀說話。
發妻龔老夫人摟著他,哭得肝腸寸斷。
唐昀正顏,對著太傅鄭重道:“太傅放心,朕必不忘太傅遺志,必興盛大邕,不敢昏懦。”
龔太傅含淚頷首,終于放下。
正是梅雨時節,雨驟然而下,淅淅瀝瀝敲打著窗欞。
當日夜,太傅府訃告傳至京中各大府邸,只一夜間,前往祭拜的人便是無數。
翌日清晨,唐昀親筆圣旨,感念龔太傅之忠良,追賜龔太傅開府儀同三司,并著其入先帝帝陵安葬。
開府儀同三司乃是本朝文官最高階品,賜帝陵安葬,更是國之重臣、忠臣才有的殊榮。
當日午后,關雎宮貴妃金寶懿旨,令賢妃撫養四皇子,此更叫龔氏一族沐圣隆恩。
有此追賜和撫養皇子之恩榮,足叫龔氏一族再顯赫十幾年。
若是來日四皇子成器,龔氏一族更有享不盡的榮華。
生沐皇恩,亡被殊榮,一位侍奉君側,得帝王恩遇的臣子。即便死后,亦可保家族繁盛十幾載。
封妻蔭子,保家族長盛不衰,這亦是世間每位男兒的追求。
這日是二十四,雨勢雖小,卻并未有停息的意思。
午睡起來,顧青昭坐在廊檐下,看著纏綿細雨浸潤院墻,思緒亦飄遠了去。
不多時,宮門口有人撐傘而至。
“主子,是殿下回來了。”
顧青昭循聲望去,只見唐澤邁著小腿跑過來,蔡九在后頭拎著傘不住地追。
顧青昭從椅子上起身,等他進前,一邊用絹帕給他擦著發間不經意沾上的雨水,一邊問:“今日怎麼回來得這樣早?”
“今日岑夫子抱病,叫暫休一課。”
“岑夫子生病了?”顧青昭柔聲問:“可有遣人去探望?”
大邕崇尚尊師重道之禮,即便是帝王和皇子亦不例外。
比如龔太傅之于唐昀,也如岑夫子之于唐澤。
唐澤乖乖頷首,“兒子聽聞岑夫子是梅雨季節里感染風寒,已經著令人去送了補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