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無憂擔心了兩日之后,瞧著慕容御并沒有太過反常,狀態不錯,便徹底放了心。
又過了一日,天色越發陰沉。
天邊烏壓壓地墜著一大片的黑云,到了下午的時候還下起了雨。
江面上浪頭打滾,行船的速度只得慢了下來。
明無憂陪爺爺說了一會兒話,又和元昊玩鬧了會兒,與元昊回艙房的時候,看到慕容御迎風立于甲板之上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,感覺慕容御的背脊十分緊繃,渾身上下也透著陰郁。
比那天邊黑漆漆的烏云還要陰沉。
明無憂凝眸看著。
他上船之后,風寒盤桓了好幾日,到今天都沒徹底好,這會兒還那個樣子,是不是不舒服?
“姑姑!”元昊拉扯她的手臂,嘟著嘴說:“你心不在焉!”
“哪有——”明無憂回過頭,“我有在聽你說,放心吧,這點風浪并不算大,不會對咱們的船造成威脅,至多是行船速度減慢些。”
“減慢多少啊?”
元昊最近和明無憂在一起的時間久了,對她佩服喜歡的不得了。
因為明無憂懂的東西太多了,講出來還有趣。
他便也喜歡纏著明無憂說話。
這會兒拖著明無憂進了船艙之后便發揮無限求知欲,與明無憂說了好一陣子。
明無憂也喜歡陪他,等到晚上用完晚膳,又照顧元昊睡下,才離開房間。
她心里一直惦記著下午看到慕容御時的情形,便想去瞧瞧他的情況,卻不想到了慕容御的房間,那屋子里黑漆漆一片。
冷驍守在門前,壓低聲音與明無憂說:“殿下吃了晚膳和藥后,早早就睡了。”
睡這麼早?
天才剛黑一會兒呢。
明無憂心里有些犯狐疑,瞧了慕容御的房間一眼,還是回自己房間去了。
時辰還早,她并不太能睡得著,就坐在桌邊看了會兒書。
等有些困乏了,明無憂脫了鞋子上了床。
外面忽然電閃雷鳴,風浪愈大,窗戶也被狂風吹開,拍打的劈啪作響。
明無憂趕緊起身去關窗。
天邊的黑云如一頭張大嘴的巨獸,獰笑著像是要吞噬一切一樣。
明無憂想起下午在甲板上看到慕容御的情形。
他那種籠罩在全身,比黑云更加陰沉的氣息,心里忽然有些不安,關上窗后,果斷地往慕容御的房間去了。
風浪太大,守衛被冷雨打的都有點站不穩了。
冷驍見她過來很意外:“無憂姑娘,您怎麼還沒睡?”
“我看看殿下。”幾步路的距離,明無憂沒有打傘,冷風吹的她裙擺飛揚。
冷驍趕緊上前迎她,為她將慕容御的門打開。
啪。
門板合上,狂風暴雨都被關在門外。
屋內黑漆漆一片,很靜。
明無憂摸索著亮起了蠟燭,然后到了床邊去坐下,看著床上的人。
慕容御睡得很沉很沉,外面這麼大的聲響都沒有擾到他。
他平素極為警醒,照理說早該醒了。
明無憂皺了皺眉,抓起他放在被上的手診脈,察覺脈搏跳的異常的快,又探手去摸他的額頭,那里也燙的離譜,還有耳后,脖子里,都在冒汗。
“殿下?!”明無憂心頭一緊,搖晃著他:“你醒醒。”
可是她連著喊了好幾聲,也搖了好一陣,慕容御根本動也不動。
他的身體忽冷忽熱,全身都開始冒汗。
明無憂無比焦急,立即便要拿金針,但袖袋里空空如也——她方才打算休息了,所以把隨身的東西都取下來放在了房間桌上。
“無憂姑娘,殿下怎麼了?!”外面的冷驍聽到明無憂焦急的聲音,擔心地問道。
明無憂立即吩咐:“你快去將我桌上的針囊拿來。”
她又轉向慕容御一邊喊他一邊給他擦汗。
冷驍很快把金針送過來,明無憂刺慕容御的人中穴,但毫無反應。
明無憂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情,立即把金針丟了,用力地想扳他起來。
但慕容御身材挺拔,她哪里抱得動?
明無憂轉向一旁的冷驍厲聲道:“快來幫我!”
“……好!”
冷驍已經被嚇呆了,驟然又被明無憂的聲音喊的回了神,趕緊上前幫忙扶起慕容御。
明無憂用力地抱緊慕容御。
“殿下,你醒醒,你聽得到我說話嗎殿下?”
“我是明無憂啊,你快醒醒!”
“殿下!”
慕容御的頭無力地歪在明無憂的肩膀上,臉色比紙還白。
“阿御!阿御!”
明無憂換了稱呼叫他,手指也壓著他后頸幾處穴道不斷地按壓。
忽然,慕容御「唔」了一聲。雖沒有睜眼,卻抬著僵硬的手臂把明無憂抱住。
明無憂仿佛受到了鼓勵,一聲又一聲地喊他。直到慕容御發出一聲驚喘,張開那雙赤紅的雙眼,緊緊把她壓在自己懷中。
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,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。
他做夢了。
夢到那個人抓著他的頭死命地往池塘里壓。
那個人咬牙切齒地說著「去死去死」。
荒廢的池塘,餿臭的水,讓人窒息的淤泥。
他拼了命的掙扎都沒有用。
沒有人救他。
“別怕。”
明無憂輕輕地拍著他的背,像是哄著一個做了噩夢的孩子,那聲音輕柔溫暖,如光明照進了陰霾,把黑暗和寒冷逐漸驅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