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晃晃頭,如今這些她都不奢求,只要能讓她夜里安眠便可。
“那便見一見吧。”宋安然吩咐婢女去喚人。
不多時,一身穿袈裟的僧人走了進來,宋安然看了兩眼卻有些失望。
在她認知里得到高僧皆應穿著華貴的袈裟,蓄著干凈工整的山羊胡,眸光慈悲祥和,給人一種洞察世間大道之感。
可眼前的僧人矮小干瘦,身上的袈裟也被洗得褪了色,走在大街上宋安然甚至可能會誤將他當成乞丐。
空明也看了宋安然一眼,似看出了她眼中的嫌棄,抬手作揖道:“阿彌陀佛,佛家重緣,緣極是信,女施主與貧僧缺少機緣,還請施主另請高明吧。”
語落,空明轉身欲走。
宋安然古怪的看了宋氏一眼,宋氏連忙擋住空明的路,陪著笑道:“大師,佛祖一慈悲為懷,以普度天下為人,您難道就忍心看著側妃飽受摧殘折磨嗎?”
空明又看了宋安然一眼,眼眸微沉,半晌,嘆聲道:“魔由心生,所謂怪力亂神皆是孽緣也。而這其中更數血脈之羈絆最為深濃。”
這番話聽得宋氏不明所以,宋安然的眸光卻猛然一顫。
血脈羈絆,她和父親不就是……
宋安然眼中的輕視淡了,忙起身道:“大師勿怪,信徒愚笨不曉佛緣,還望大師不嫌幫幫信徒。”
空明沒有直接應下,而是深深擰著眉,似在猶疑。
宋安然忙道:“只要大師能幫信徒解決心頭苦惱,信徒愿捐千兩香火。”
空明搖了搖頭,“貧僧之所以離開普陀寺游歷,便是因與方丈所思相違。
佛主自在蒼生心中,何須必塑金身。
貧僧不求金銀相報,惟愿施主日后一心向佛,慈悲為懷。”
一聽空明不求錢財,他的形象在宋安然眼中瞬間高大了起來。
世人都說錢財乃身外之物,可世人皆是這凡世俗塵中人,又怎會不好黃白之物。
而這空明連錢財都不要,這才是真正的高人風骨,不圖所求,自讓人更為信任。
空明看了宋氏一眼,宋安然會意,斂下眸子輕聲道:“今日有勞姑母了,您先回去歇著吧,無事時讓表妹常來坐坐。”
宋氏聽宋安然要攆自己走,起初有點不高興。但一聽宋安然后面的話便知她是記著情的,便欣然告辭。
宋安然遣散了一眾婢女,方才詢問,“大師可有辦法解我困擾。”
空明長嘆了一口氣,望著宋安然的眸中帶著可惜的目光,“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,行事留善,也是給自己留下退路。”
宋安然懶得聽這些,但唯恐惹惱了空明,只得耐心頷首稱是。
空明在屋中踱步,走了幾圈,面色凝重,看的宋安然緊張不已,“大師,如何?”
“在時愛之深,去后責之切。”空明嘆聲道。
隨口一言讓宋安然頓時變了臉色,她就知道父親一定在怪她。
“那我該怎麼辦才好?”宋安然宛若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,迫切的等待救贖。
空明從懷中掏出一摞符紙,分別貼在屋內各處,又取出一個黃色錦囊,將符紙燃盡后裝進了錦囊中,囑咐道:“施主需將此囊放在枕下,切記不可經旁人之手,更不得被旁人觸碰。”
人天生對禁忌有一種謎一般的執念,宋安然咽了咽口水,問道:“若是旁人觸碰了會怎樣?”
空明眸色無波的看了她一眼,淡淡道:“此緣會永生永世的追隨你,直至施主離世。”
宋安然臉色瞬間白了,慌忙接過錦囊,雙手捏著緊緊的,似是生怕有人奪走一般。
“大師,這樣就好了嗎?不用做些法事嗎?”
空明語氣清淡若云,“法事是給活人看的,意在讓活人覺得香火錢不虧,在貧僧這里卻是不用的。”
空明越是淡漠,宋安然便越是信任他。
空明又淡淡道:“施主盡管放心便是,貧僧還會留在長安一段時日,施主有事可盡管尋貧僧。”
送走空明,宋安然忙將香囊放在枕下,期待又緊張的等待著夜晚的到來。
夜色臨近,宋安然沐浴過后便躺在了榻上,韓氏依然留宿在外間,隨時候命。
宋安然用被子將自己裹了個嚴實,她將手伸到枕頭下輕輕握住了那錦囊。
她警惕的等待著深夜便至的哭聲和人影,可今日屋內異常安靜,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。
香囊里傳來淡淡的香氣,莫名讓人心安,漸漸的宋安然竟在等待的過程中合上了眼,在此醒來時天色竟已大亮。
她緩緩睜眼,因剛睡醒人顯得有些遲鈍。旋即她猛然坐起身,驚呼道:“奶娘、奶娘!”
韓氏一早便在外候著,見宋安然睡得香甜心中也是欣喜。
“奶娘,我沒事了,我昨夜睡得很好。”久違的高質量睡眠讓她神清氣爽,疲憊頓消。
韓氏雙手合十,喃喃自語道:“阿彌陀佛,真是佛祖保佑。”
宋安然眼睛亮起,這位空明大師果然厲害,困擾她多日的問題竟手到病除。
精神狀態好了些,宋安然便又分出其他的心思來。
既然如此,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讓空明大師為自己求子……
一封請帖送到了空明手中,空明接過看了一眼,淡然的頷首應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