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澤見他不會老實回道,干脆換了質問的方式,啟唇道:“既然你不愿意回答,那我換個問題,我母親她可是南疆人?”
忠勇侯的冷靜自控在這一瞬間蕩然無存,他驚恐的看著薛澤,唇色泛起一抹幽白。
薛澤的眸子冷了冷,結果已是不言而喻了。
薛澤斂下眸子拂袖轉身,這次卻換成忠勇侯拉住他,瞪圓了眼厲聲問道:“你為什麼突然想起你母親了?為何這般問?是不是誰與你說了什麼?”
薛澤只冷冷看著他,不耐煩的拂開他的手,語氣冰冷刺骨,“在我將事情查清前,我與你沒什麼好說的!”
忠勇侯怔怔的看著薛澤的背影,神色慘淡,全無往日的威嚴模樣。
他在庭中站了許久,來往的下人都忍不住悄悄打量他。
忠勇侯呼吸沉重,折身去了曹氏院中。
曹氏正在翻看賬冊,嘴角笑意涔涔,薛澤娶了絳卓為妻。不但可避免薛澤日后與城中權貴聯手,就連聘禮都省下了。
南疆遠在千里之外,總歸不能讓人將聘禮送去南疆。雖說是給了絳卓,但最后還是入了忠勇侯府,相當于左口袋出右口袋進,這筆買賣真是太劃算了。
“夫人,侯爺來了。”婢女小聲稟道。
曹氏合上賬冊,收起了臉上的算計,嘴角揚起輕柔的微笑,抬步迎了上去,“侯爺,您回來了。”
忠勇侯「嗯」了一聲,臉色很不好看。
曹氏見狀忙讓婢女準備熱茶,她則站在忠勇侯身后,輕柔的揉捏雙肩。
忠勇侯瞥了一眼桌上的賬冊,淡淡道:“在看賬?”
曹氏笑著頷首,“世子婚事將近,妾身自要為他好好張羅。”
忠勇侯按住了曹氏的手,示意她坐下。
曹氏含笑坐到忠勇侯身邊,卻見忠勇侯臉上并無往日的溫和笑意,反是眸光幽深。
“你……是怎麼想起為薛澤與絳卓公主說親的?”
曹氏挑了挑眉,有些不明所以,這件事不是早就定下了嗎?
“侯爺,可是有什麼不妥嗎?”她小心翼翼的問道。
見曹氏惶恐不安,忠勇侯緩和了神色。
這些年曹氏對府上盡心盡力,待薛澤甚至比他這個親生父親還有耐心,自己未免有些風聲鶴唳了。
“侯爺,世子乃人中龍鳳,唯有貴女中的翹楚方能配上世子。
但外面總有人中傷世子,使得世子名聲受損,這才影響了婚事。”
想到此處忠勇侯便是氣不打一處來,那哪是流言中傷,分明是他自己行事沒有分寸,臭名昭彰,誰家敢把女兒嫁給他!
這也是他點頭應下這樁婚事的原因。
他本來極為反對這樁的婚事的。因為他不想讓兒子與南疆扯上任何關系。
可又他不愿讓兒子委屈迎娶低門小戶的女兒,而名貴閨秀對薛澤避如蛇蝎,寧愿出家做姑子不愿做忠勇侯世子妃,這絳卓似乎是目前最好的選擇了。
況且薛貴妃也很好看,思來想去多日忠勇侯才頷首應下。
可他沒想到薛澤竟突然提起陳年往事,這讓他頗為不安。
“侯爺,到底出了何事,您的臉色怎麼這般不好?”曹氏關切開口。
忠勇侯收回思緒,搖了搖頭,“沒什麼,就是最近有些累,世子的婚事便勞你費心了。”
曹氏彎唇一笑,體貼道:“侯爺這是在說什麼,我是世子的母親,對他的事情自應上心。”
忠勇侯嘆了口氣,拍了拍曹氏的手,“世子頑劣我是知道的,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。”
“侯爺,我們是一家人,家人之間何談委屈二字。
只要我們一家幾口永遠這般安樂順遂,妾身便知足了。”曹氏溫婉得如同一朵嬌花,美好無害。
忠勇侯慶幸自己娶了這樣一位嫻靜恭順的繼室,卻沒看見她眼中被溫柔所遮掩的野心。
夜色凝重,萬籟俱寂。
薛澤獨自一人走到了一間荒廢已久的院落,這是前忠勇侯夫人慕氏的院子。可如今這院子與主人一般已在眾人心中消失無蹤了。
忠勇侯為原配夫人保留了院落,也會定期讓人清理,只這麼多年他未曾踏足這里一次,下人難免敷衍疏忽。
推開房門,里面有一種無人居住的潮濕腐敗氣息。
除了有些薄灰,房間里面保持的還算完整,一草一木皆保持著原有的模樣。
薛澤點了燈,燭火在偌大的屋子里略顯微弱,更有兩分陰森,可與薛澤眼底的陰涼相比著實算不得什麼了。
這里的布局他很熟悉,小時候感到孤獨或是受了委屈他就會一個人跑到這里,仿佛這樣就可以尋求到母親的庇護。
隨著他漸漸長大,他來的次數越發少了。
母親不可能死而復生了,既然注定沒人護他周全,那他便要讓自己強硬的沒有軟肋。
如今放眼長安只有別人畏懼他薛澤的份,他再也不是當年的小可憐了。
他拂了拂榻上的灰,也不嫌冷硬,直接躺了上去。
這里很安靜,可以暫時壓下他心中的浮躁,他靜靜的仰望著床頂,碧色的紗幔如藤蔓般垂下。
倏然,他瞇了瞇眸子,利落起身站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