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棣又拿了塊五色小糕塞進嘴里,“是很可憐,可先生們都說,女子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。”
岳望舒眼底劃過一絲厭惡,面上卻依舊笑靨溫婉:“先生說的,便一定是對的嗎?”
阿棣愣了一下,“可是……自古以來,便沒有什麼女子學堂。”
岳望舒笑著擦了擦他的嘴角,笑容里帶著幾分不屑:“自古以來?自古以來,還一直都有丞相呢,本朝太祖便廢黜了丞相。難不成太祖皇帝也錯了?!”
阿棣連忙正色道:“太祖是千古明君,太祖皇帝當然不會有錯!”
岳望舒笑瞇瞇道:“既如此,便是先生錯了。”
阿棣懵了一下,旋即點頭。
“不過你也不必去跟先生們理論,心里知道便是了。”岳望舒循循善誘,“世間愚昧者占多數,有些是真愚昧,有些人裝愚昧,都是一群叫不醒的人。”
岳望舒撫摸著自己的孩子尚且稚嫩的臉蛋,“先生的學識不可輕視,但他們想法理念,你要仔細斟酌是否有理。若是無法分辨,便多讀書、多思考,等你長大了,便會明白了。”
作為皇后的兒子,阿棣少不得會被那些儒學老師灌輸符合他們理想的觀念,以打造成他們心目中的“仁君”。
可岳望舒卻不會任由自己的孩子被他們捏圓搓扁。
當然了,阿棣還太小,跟這些個老師玩心眼兒還太早了,先給他打個預防針,讓他多學、多思,少辯少論。
阿棣還只是一顆幼苗,需要悉心栽培,才能長成參天大樹。
“人都是有私心的,哪怕再正人君子、再清廉秉公,他們也有自己的私心。這需要你慢慢看,細細分辨。”
岳望舒娓娓言說,其實她不是能夠看透人心的人,只不過跟晏老六這些年,也算是見識到了男人玩心眼的本事。這些個能夠在朝堂上立足的閣臣、大員,可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。
她也只是理論上侃侃而談,實踐經驗基本為零。
所以也就只能指望自己兒子多點心眼,慢慢實踐了。
“娘跟你說的這些,你可能還不懂……”岳望舒有些懊惱,自己是不是說的太深奧、太云里霧里了?
阿棣卻笑著說:“我懂!先生們那麼盡心盡力教導我,都是盼著我做太子,盼著自己做帝師,好得到重用!這就是他們最大的野望。”
岳望舒瞬間懵了,我崽才八歲額……
不過轉念一想,康麻子這個年紀都當皇帝了!
八歲也不小了。
“這些話,到了外頭可不要亂說。”什麼帝師不帝師了,你爹還活蹦亂跳呢。
阿棣收斂嬉笑,低聲咕噥道:“我又不傻!”
好吧,是我傻。
“仔細光張心眼不長個!”岳望舒瞅著小子心眼頗多,反倒是有些看不順眼了,忍不住便戳了戳他眉心。
阿棣瞬間滿臉郁卒。
小孩子都盼著長大,然鵝這身高,四皇子阿棣也就只比阿棠略高些……晏良樞和岳長纓都足足比他高出一個腦袋!
阿棣捧起那碗牛乳茶,仰頭一飲而盡,旋即小聲咕噥:“我會長高的!”
岳望舒忍不住撲哧笑了,就算有心眼,也還是個孩子啊。
“母后,我什麼時候能當太子啊?”阿棣望著窗外的碧云天,小臉有些悶悶的。
岳望舒嘆道:“你還小。”
阿棣低下頭,踢了踢桌子腿兒,“我不是三歲小孩子了!”
你是八歲小孩子!岳望舒內心吐槽。
嘴上卻只得道:“你父皇春秋鼎盛,自然不急于立太子。”
阿棣悶悶道:“可書上說,儲君是國本。”
“盡信書,不如無書。”岳望舒倒是格外能沉得住氣,“你才八歲,現在也急也沒用。”
阿棣小聲道:“二哥已經分府為藩王,三哥……論才能也分毫不比我差。大晏朝雖然首選立嫡,可父皇不還是繼承了大統?母后,我實在擔心……”
小小年紀,已經能考慮到這種地步,皇家的孩子就是早熟啊。
明明后宮和諧,皇子們直接也算得上棣棠同馨,可心里……終究是存了較量之意。
“你只管沉下心,專心讀你的書。急于求成,只會適得其反。先帝的嫡子,也是早早被立為太子,結果因此嬌奢自傲,最終被廢黜。你父皇不愿早立太子,也是有這方面的考量。”——太早成為太子,未必是好事。當然了,儲位若是長久懸而未決,自然也不是好事。
最遲,也不過就是等小阿棣長大。
阿棣有些氣悶和不服氣:“父皇這是覺得,我若是做了太子,便不能與兩位兄長和睦相處了嗎?”
岳望舒笑著摸了摸他氣鼓鼓的臉蛋,“好了,你父皇有八百個心眼兒,我哪里猜得透?你只消知道,你哪怕沒有被立為太子,也遠比你二哥、三哥更有優勢。既如此,你又何必焦急?安下心,做你該做的事情。”
阿棣跟個小大人似的嘆氣,“我就是擔心母后您。”
“我?”岳望舒不禁發笑,“我有什麼好擔心的?”
阿棣無語地瞅了瞅自家親娘,小聲道:“您……總是這麼任性,想做什麼就做什麼,也不理會父皇的想法,萬一父皇那天生氣了,不喜歡您了,甚至要廢了您,那可怎麼是好呀?”
岳望舒黑線了:小兔崽子,比起太子之位,你似乎倒是更擔心我的皇后之位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