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可是一位在位十年的實權君王!
大晏朝的中央集權之下,皇帝的權勢本就是無可制約的,只要皇帝鐵了心,在加上繡衣衛這個不受朝堂制約的機構,世家也好、豪強也罷,也不過是待宰的羔羊。
后宮好不容易和平了,朝野卻日益戰戰兢兢。
被閑置了十年的繡衣衛,再度亮起屠刀,又怎能不令朝臣惶惶?
岳望舒提著食盒來到皇帝的寢宮,親手將一盅雪梨湯放在御案前,案上是堆積如山的奏疏,所奏所書,只怕多半是近期的“嚴打”。
“六郎何必鬧得這麼大?”嚴打游俠就罷了,進一步牽連擴大,只會鬧得朝堂震蕩、人心惶惶。
晏錚只冷哼道:“他們也干凈不到哪兒去!”
岳望舒一時默然,倒也是,這些個世家大族,干干凈凈又有幾家?縱有攤丁入畝的國策,也擋不住土地兼并,縱然官紳一體納糧,但有權有勢的人總是能逃過賦稅,并轉而將其轉嫁到貧民身上。
雖然或許也有家風清正的,但大多數都有不法之處。
或許,這才是晏老六“嚴打”的最終目的,什麼“游俠”,不過就是個添頭。
“只是六郎重用繡衣使,恐怕會牽累不少無辜。”——繡衣衛可不什麼善茬機構。
晏錚卻只是道:“放心,朕心里有數。”
關于朝政,岳望舒不夠了解,也無力勸阻,只嘆道:“六郎就不擔心傷了自己仁君名聲?”
晏錚不禁嗤笑:“仁君?朕當然是仁君,望舒大可放心。”
岳望舒:好吧,這家伙心思深,總能一邊害人,還一邊裝白蓮花,他自然能粉飾好自己的名聲。
不過就是全國嚴打了一下,日后減免一下賦稅、做幾樣形象工程,仁君便又回來了。
晏錚隨即執著她的手去一旁軟塌上坐下,“朕瞧著你有些悶悶不樂。”
岳望舒都不曉得該說什麼好,“不是六郎叫我暫時不要出宮麼。”不能出去玩,當然無趣。
晏錚笑了笑:“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。你若實在無聊,可以召教坊司入宮,欣賞歌舞戲曲。也可以幫著湘妃為娍媖備嫁。”
給公主備嫁,這可不是她這個貴妃的本職工作。
“安國公主的婚事,自有湘妃操持。”岳望舒淡淡說。
晏錚依舊笑意溫和:“你不是挺喜歡娍媖的麼。”
岳望舒默了默,“六郎,我什麼時候可以出宮?”
晏錚眼瞼微微一垂,“等過了這陣子吧。”
就不能給個準話?
晏錚嘆了口氣:“這陣子朕實在太忙。等這這件事了了,朕覺得……便該立你為后了。”
岳望舒并沒有太驚訝,但還是忍不住道:“阿棣還小……”
晏錚忙安撫道:“朕既然立你為后,自然便會立阿棣為太子。望舒,你之前遇刺,說到底還是因為只是貴妃身份,孟東川才敢存了立長的幻想。為了日后不再有這種事情,早日立你為后,才是最妥當的。”
一時間,岳望舒竟找不出反駁之詞。
晏錚又嘆道:“而且朝堂上一直有立儲的呼聲,成楨雖然不成器,但平白占了年長。朕若沒有嫡子,庶長子總是要受到擁護的。而且成楨也到了該封王的年紀了,到時候出了宮、成了親,難免被一些野心勃勃之人攛掇。為了避免出這種事情,最好的法子便是立后。”
岳望舒更是無言。
“當了皇后,我還能出宮嗎?”岳望舒幽幽問。
晏錚忙擠出個笑容:“那是自然,朕會陪你一起。”
岳望舒眼眸定定望著眼前的男人,“六郎的意思是,沒有你的陪伴,我就不能自己獨自出宮了?”
晏錚連忙擺手:“朕沒有這個意思,只是……你也該多注意自己的安全,不要隨隨便便出宮。起碼出宮前,要做好萬全準備。”
而皇后出宮的萬全準備,只怕是沒那麼好準備的吧?
出了一次刺殺事件,她的自由似乎被侵蝕了……
岳望舒忍不住想要掙扎:“六郎這般大肆清查,等事后想必京中治安定然大好,又何必如此麻煩?”
“望舒!”晏錚緊緊攥著他的手,“這次的事情太兇險了!京城雖是首善之地,但總有不夠完備的地方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,你就當是為了阿棣,以后不要再冒冒失失出宮了。”
岳望舒怔怔看著眼前這個目光和煦的男人,竟覺得有些窒息。
原以為,自己即使回宮,也可以奢侈而任性地享受著自由。
沒想到,自由卻在一步步被限制。
她總覺得好像哪里不對勁,又總覺得似乎是被算計了。
但偏生晏錚的每一句話,都讓她無可反駁。
他的每一句話,都那麼有道理、那麼真誠,仿佛都是在為她考慮、為他們的孩子考慮。
岳望舒垂下眼眸,整個人都有些失落了。
晏錚抬起手溫柔地理了理她鬢角,“望舒,相信朕,朕都是為了你好。”
為了我好,這樣的話,反倒是格外刺耳。
“六郎,這一切,都在你的計劃之中嗎?”岳望舒突然喃喃吐出這句話。
晏錚瞳仁微微一縮,“望舒……你在說什麼?”
“沒什麼?”岳望舒苦笑了笑,“我總覺得,我好像被你給困住了。”
“別胡思亂想。”晏錚笑意溫潤,將她攬入懷中,“你要相信朕,安安心心留在宮里,朕會安排好一切,朕會給你最好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