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晏錚面含溫潤的笑意,信步走了進來,“既醒了,就趕緊梳洗一下,午膳都已經準備好了。”
雖然昨晚胡吃海塞了一頓宵夜,但這會子岳望舒還是覺得肚子空空如也,不禁感嘆自己的消化能力。
不過皇帝才御膳,岳望舒一直都很滿意。
午膳擺在后殿最寬敞的明間兒,兩張碩大的長條大案拼起來,足有四米長,上頭擺滿了各色珍饈,目測至少五六十道菜!
雖然比不得那位一頓飯二百多道菜的皇太后,但在岳望舒看來,已經是十分奢侈了。
皇帝不消說,自是南面而坐,岳望舒看著滿桌子珍饈,強忍著流口水的沖動。
晏錚看在眼里,心底暗笑,便抬手道:“坐下陪朕一起用吧。”
岳望舒忙擺手:“不不不,嬪妾伺候皇上用膳。”
從前侍寢的時候,雖然也會在晏清殿用早膳,但她并不和皇帝一起用膳,而是單獨在偏殿吃一頓精致的早點。
比起早膳,午膳和晚膳無疑更豐盛隆重。
晏錚眉眼溫和地道:“坐下吧,你救了榮妃,也算是大功一件。”
岳望舒心道,榮妃昨晚生了個小皇子嗎?皇帝看上去似乎挺高興的。
岳望舒實在是餓極了,便也沒有繼續推辭,坐在了皇帝右手邊,陪著皇帝一起享用御膳。岳望舒還是很克制用膳的速度,因此,竟足足吃了半個時辰。
唉,飯菜太多,便少不得有專門的宮人負責夾菜、布菜,如此一來,半個時辰已經算是快了。
用過午膳,岳望舒覺得,自己也該跟皇帝好好談談了。
不成想,皇帝晏錚卻先開口了:“朕今日一早已經下了旨,晉你姝媛之位,打今日起,你也算是位列世婦,可以每日乘坐肩輿,也能免于奔走苦累。”
岳望舒想到自己昨夜的狂奔,的確是不羈了些。這貴嬪之下便是婕妤、娙娥、姝媛各九員,列二十七世婦。姝媛,便算是后宮嬪妃里中層了。雖說算不得多高貴,但她入宮還不到半年,便從一個正六品淑女累晉為從三品姝媛,這簡直就是坐火箭的速度!
而且此番她又是越級晉封,越過了正四品美人,直接從良人跳進了世婦行列!
不過她救了榮妃的命,也算是不小的功勞,此次晉封,也說得過去。
退一萬步說,后宮晉封,是皇帝的內務家事,只要皇帝高興,漫說封個小小世婦、就算封貴妃,旁人都管不著。當然了,立后、廢后另當別論。
她尷尬一笑:“嬪妾一時心急,著實失禮了,還請皇上恕罪。”
晏錚幽幽嘆了口氣:“朕又如何忍心責你?”
岳望舒見狀,便小聲道:“其實嬪妃有個請求,一直不敢說出口……”
晏錚笑容溫潤,“你想要什麼?都只管跟朕說。”
岳望舒掃了一眼周遭低眉順眼的宮人們。
晏錚立刻會意,他抬手道:“都退下!”
“是!”張寄連忙領著一串宮女太監躬身退下。
內殿瞬間一片安靜,岳望舒卻一時不曉得該如何開口,畢竟她可是想離開皇宮,她想擺脫皇帝嬪妃的身份,這簡直就是離婚啊!
看出了岳望舒臉上的為難之色,晏錚神色愈發溫和:“你是不是想見見家人?”
岳望舒一愣,忙搖頭:“不是。”
晏錚也愣了一下,那琬琬想要什麼?若是金銀珠玉、古玩字畫,不至于這般忸怩。忽的晏錚感覺到心中有些不安。
岳望舒揪著自己的衣襟,小聲道:“嬪妾與皇上的關系,說白了并無夫妻之實……”這假鳳虛凰的,有意思嗎?
晏錚忙正色道:“你放心,朕不會勉強你,朕愿意等你慢慢接受。”
岳望舒小小聲道:“若是,嬪妾始終沒法接受您呢?”
晏錚心下忽的一涼,琬琬所求,莫非是想離開朕?
岳望舒鼓起勇氣道:“皇上,您不覺得,這很沒意思,也很沒必要嗎?您沒必要在嬪妾身上浪費時間。”——所以,能不能請你圓潤地放棄?
晏錚眼底浮現幾分不易察覺的陰霾,但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:“朕舊疾,非藥石可醫,唯有你留在朕身邊,方才能療愈一二。”
岳望舒忙道:“但現在,我的大招術您也看到了,每四個月,我就可以施展一次。這可比朝夕相處來得更加有效。所以,您就當我是個大夫,您只是需要定期復診,沒必要把大夫拴在您身邊。”
晏錚忽的問:“琬琬,你就這樣討厭朕?”
那雙眼眸,異常深邃,深邃中帶著憂傷。
岳望舒:……廢話!
但她總不能說出心里話吧?岳望舒柔聲道:“皇上對嬪妾很好,嬪妾沒有理由討厭您。但嬪妾對榮華富貴沒有太大執念,只要日子過得稍微寬裕些就足夠了。”——這意思是,你對我好,但我不需要。
岳望舒又忙舉起三根手指頭:“皇上您別誤會,嬪妾對您絕無不忠貞的念頭。嬪妾只是想離開皇宮,當然了,嬪妾不會離開太遠,皇上什麼需要需要嬪妾治療,嬪妾隨叫隨到。”——當然了,我更希望你這個病號自己去我那兒復診!
岳望舒見皇帝沉默著、像個一尊雕像,竟半點反應都沒有,便鼓起勇氣上前一步,道:“所以,皇上可否讓嬪妾‘病逝’?”